夕阳的余晖将青阳城的街道染成金红色,凌辰的身影穿过空荡荡的石板路,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拉长的影子上,像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较劲。腰间的镇魂令烫得惊人,令牌上的纹路隐隐发亮,像是在预警着前方的凶险。
离药材铺还有百丈远,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混杂着药材燃烧后的苦涩气息,刺得人鼻腔发疼。原本挂在门楣上的“济世堂”匾额已被烧得只剩半块,焦黑的木片垂在半空,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在诉说着不久前的劫难。
凌辰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贴着墙根绕到后院。后墙的柴房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灰烬中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柴火,偶尔爆出一点火星,照亮了地上散落的药罐碎片。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混沌源气,轻轻拂过焦黑的木柴,源气触到的地方,灰烬纷纷散开,露出底下一块未被烧毁的青石板——上面有被重物拖拽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的粉末,与断云峰祭坛上的蚀骨雾余烬一模一样。
“果然是人为的。”凌辰低声自语,目光投向苏老卧房的方向。那扇雕花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油灯光芒,隐约能听见苏晴压抑的啜泣声。
他刚要推门,袖口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低头看去,竟是一只浑身焦黑的老猫,正用烧得只剩半截的爪子扒着他的衣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是药材铺养了多年的老黑猫,平时总卧在药柜上打盹,此刻它的一只眼睛被烧瞎了,却仍死死盯着卧房的窗户,尾巴指向窗外那棵老槐树。
凌辰顺着猫尾巴的方向望去,只见槐树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正蜷缩在树杈上,手里的匕首在暮色中闪着幽光,正是刚才在窗外徘徊的那人。对方显然没料到凌辰会从后院绕来,此刻正屏住呼吸,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准备扑向卧房里的苏晴。
“喵——”老黑猫突然弓起身子,朝着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
黑影被这声猫叫惊得一哆嗦,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凌辰趁机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绕到槐树后,指尖的混沌源气化作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缠住了黑影的脚踝。
“谁派你来的?”凌辰的声音像淬了冰,锁链猛地收紧,黑影痛得闷哼一声,从树杈上摔了下来,正好落在凌辰面前。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凌辰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城主府的一个护卫,左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上次张猛带护卫来药材铺时,这人还站在队伍末尾。此刻他脸上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怀里掉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滚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散发着与蚀骨雾相似的腥气。
“是李默的余党给你的‘蚀心丸’?”凌辰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让对方痛呼出声,“说!药材铺的火是谁放的?苏老的腿伤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护卫的眼神突然变得涣散,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凌辰心中一凛,这是蚀心蛊发作的迹象——看来暗影阁在城主府里也安插了眼线,而且用蚀心蛊控制着他们,以防泄密。
眼看护卫就要断气,凌辰突然想起苏老说过的话,迅速从储物袋掏出一把清心草,揉碎后塞进对方嘴里。草汁的清凉气息似乎暂时压制了蛊虫的活性,护卫猛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李总管……他说……烧了古籍……断了你们的线索……”
话未说完,他的头猛地一歪,彻底没了气息,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与刀疤脸的死状如出一辙。
凌辰皱眉,李总管是赵城主的贴身管家,平时看着忠厚老实,没想到竟是李家余党。他刚要处理尸体,卧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苏晴端着油灯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地上的尸体时,手里的油灯“啪”地掉在地上,灯油泼了一地,火苗迅速蔓延开来。
“别碰!”凌辰眼疾手快,一脚将油灯踢到空地上,混沌源气化作一道屏障,瞬间扑灭了火苗。“苏晴,别怕,已经没事了。”
苏晴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死死盯着护卫怀里的油纸包,突然蹲下身,从灰烬里捡起半块烧焦的布料——正是她攥在手里的那半块绣着兰花的香囊布。“这是……这是凌辰大哥的香囊……”她的声音发颤,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刚才火太大,我只抢出这半块……爷爷为了护着古籍,被房梁砸中时,还在喊着‘阴眼……锁灵阵……’”
凌辰的心猛地一沉,扶着苏晴走进卧房。苏老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右腿被夹板固定着,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如游丝。床脚放着一个烧焦的木盒,里面的古籍被烧去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页还勉强能看清字迹,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旁边写着“七重锁灵阵,需以镇魂令为引,辅以七味至阳之药,方可封印深渊裂隙”。
“七味至阳之药……”凌辰喃喃自语,指尖拂过那些被烧得蜷曲的字,“是哪七味?”
苏老突然艰难地睁开眼,枯瘦的手指抓住凌辰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是……是‘离火草’‘阳曦花’‘赤焰果’……还有……还有‘九转还魂莲’……”他每说一个字,就咳出一口血,“这四味……在青阳城的药库……剩下的……古籍里有记载……被烧了……”
“爷爷!”苏晴哭着扶住他,“您别说了,大夫马上就来!”
苏老却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那半块烧焦的古籍:“暗影阁……他们不仅要开裂隙……还要……还要用青阳城的百姓……当魔物的祭品……李总管……他藏了……藏了引煞珠的另一半……”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城主带着十几个护卫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脸色骤变:“凌先生,这是……”
“你的李总管是李家余党,”凌辰冷冷地打断他,指着地上的护卫尸体,“这人是被蚀心蛊毒死的,和断云峰的暗影阁成员一样。赵城主,你该好好查查自己的城主府了。”
赵城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挥了挥手,让护卫抬走尸体,自己则走到苏老床前,满脸愧疚:“苏老,是我监管不力,让您受委屈了。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封锁全城,定要抓住李总管!”
“不必了。”凌辰站起身,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水缸上。水缸里的水异常浑浊,水面漂浮着一层黑色的油膜,显然被人动过手脚。他舀起一勺水,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腥气钻入鼻腔——是蚀骨雾的气味,被人掺了水,藏在水缸里,难怪刚才灭火时觉得不对劲。
“李总管没走。”凌辰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知道我们会去药库找至阳之药,肯定在那设了埋伏!林风,带护卫去药库!”
林风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不用了,我已经把李总管逮住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林风押着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走进来,正是李总管。他被反绑着双手,脸上满是怨毒,看到凌辰时,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药库的离火草已经被我换成了‘断魂草’,你们用它布阵,只会加速深渊裂隙的开启!青阳城所有人,都得给我李家陪葬!”
凌辰心头一凛,难怪镇魂令刚才一直发烫——断魂草是至阴之药,与离火草长得极像,却能引动阴煞之气,若是真用在锁灵阵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以为我们只有药库一条路?”苏老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老朽年轻时,在断云峰采过离火草的种子,就种在后院的药圃里……”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柴房废墟的角落里,几株叶片泛红的草药正顽强地从灰烬中钻出来,顶端结着细小的花苞,正是离火草!
李总管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凌辰走上前,将镇魂令贴在他的眉心,淡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七窍渗入。李总管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体内的蚀心蛊被镇魂令的力量逼了出来,化作一只黑色的小虫,落在地上被凌辰一脚踩碎。
“说,引煞珠的另一半在哪?”凌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失去蛊虫控制的李总管终于崩溃,哆哆嗦嗦地说:“在……在城主府的密室……赵城主的书房……书架后面……”
赵城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转身就要去密室,却被凌辰拦住:“先别急。林风,你带苏晴去采离火草,小心看护。赵城主,派人守住药库,别让任何人靠近。苏老,我需要您告诉我剩下的三味至阳之药是什么,还有锁灵阵的布法。”
苏老点了点头,让苏晴取来笔墨,在烧焦的古籍背面写下三个字:“金乌叶、烈阳芝、曦光藤。”又画了一个简易的阵图,“这七味药要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镇魂令放在阵眼,需三人同时注入灵力,方能启动。”
凌辰看着阵图,突然想起断云峰的七根骨柱,原来暗影阁的邪阵是模仿锁灵阵布的,只是用阴煞之物替代了至阳之药。他将阵图折好揣进怀里,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镇魂令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呼唤。
“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夜。”凌辰低声道,指尖的混沌源气开始流转,“林风,备好清心草汁,我们去城主府取引煞珠的另一半。这东西必须彻底毁掉,否则始终是个隐患。”
苏晴突然从药圃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束离火草,花瓣上还沾着灰烬:“凌辰大哥,这些够不够?我把能找到的都采来了。”她的手指被草叶割破了,渗着血珠,却浑然不觉。
凌辰接过离火草,花瓣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蚀骨雾带来的寒意。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巾,轻轻按住苏晴流血的手指:“够了。等这事了结,我教你怎么种离火草,以后药材铺的后院,会开满这种花。”
苏晴的脸颊泛起红晕,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凌辰腰间的镇魂令上,突然想起爷爷刚才说的话,轻声道:“凌辰大哥,爷爷说锁灵阵启动时,阵眼会产生巨大的吸力,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凌辰笑了笑,将离火草递给林风,“走吧,去城主府。”
一行人走出药材铺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青阳城。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却照不进那些幽深的巷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凌辰握紧腰间的镇魂令,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不仅要毁掉引煞珠,布好锁灵阵,还要找出隐藏在暗处的所有暗影阁余党,否则青阳城永无宁日。
而在城主府的密室里,那半块引煞珠正被放在一个黑色的托盘上,周围刻着与断云峰祭坛相同的符文,珠身隐隐发亮,像是在等待着与另一半重逢,随时准备撕开深渊裂隙的口子,释放出沉睡已久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