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薇闻声抬头,看到陈善,明显愣住了,随即脸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连话都忘了说。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又遇到了他!
“陈……陈公子?”她声如蚊蚋,心跳如鼓。
“正是在下。”
陈善笑容温润,“看来我与姑娘果然有缘。姑娘这是要买东西?”
“嗯……买些针线。”
刘雨薇低声道,不敢看他。
“正好我也无事,不知可否陪姑娘走走?”陈善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他知道这有些冒昧,但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刘雨薇犹豫了一下。按礼法,她不该与陌生男子同行。
但内心深处,她又渴望能与这位让她心乱的公子多说几句话。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陈善,见他目光诚恳,并无邪念,又想到光天化日,街上人来人往……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不可闻:
“……好。”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在喧闹的市集上。
陈善刻意放慢脚步,迁就着刘雨薇。
他不再谈论那些高深的学问,而是说些沿途见闻、风土人情,偶尔穿插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引得刘雨薇掩口轻笑,渐渐放松下来。
她发现这位陈公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幽默风趣,体贴入微。
他会细心地将她护在道路内侧,避开拥挤的人流;
会在她看向某样小玩意时,主动询问是否喜欢;
会在她不知如何选择时,给出中肯的建议。
刘雨薇从未与年轻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心中小鹿乱撞,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快乐。
她偶尔也会鼓起勇气,说几句自己的看法,陈善总是认真倾听,并给予赞赏。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在这喧嚣的市井中,他们仿佛自成一方静谧的小天地。
时间过得飞快,刘雨薇买好了东西,该回家了。
走到巷口,两人再次面临分别。
“今日多谢陈公子相伴。”
刘雨薇屈膝行礼,脸上带着未尽的笑意和一丝不舍。
“是在下的荣幸。”
陈善深深地看着她,
“雨薇姑娘……”
他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刘雨薇浑身一颤,脸颊绯红,却没有反驳。
“我……我可能还会在武昌盘桓数日。”
陈善看着她,目光灼灼,“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姑娘?”
刘雨薇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我……我平日午后,有时会去城西的浣衣溪……洗衣。”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不敢再看陈善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巷子。
陈善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巷子尽头的窈窕背影,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浣衣溪……她告诉了他她的行踪!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在期待与他再见?
陈善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而那位如同空谷幽兰般的少女,似乎也对他,萌生了同样的情愫。
这乱世之中的偶然邂逅,似乎正悄然演变成一段命中注定的缘分。
当乔装改扮、风尘仆仆的元廷使团,在严密“护送”下进入武昌城时,陈善在皇宫偏殿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鱼儿,终于上钩了!这条“鱼”,不是别人,正是元廷的户部尚书——吕昶。
此人掌管天下钱粮赋税多年,脑中装着整个元朝的家底和运作细则,正是陈汉政权目前最紧缺的顶尖管理型人才。
为了“钓”到这条大鱼,陈善不惜让丞相张必先背上“贰臣”的嫌疑,假意以自身名义向元廷上书,表示有把握劝说新帝陈善“归顺”。
如今,元廷果然信以为真,派来了分量足够的吕昶。
“陛下,吕昶此人,性情刚直,颇有些读书人的迂腐气,但对经济事务极为精通,是块硬骨头。”
张必先在一旁提醒道。
“硬骨头才好,熬出来的汤才够味。”
陈善笑道,
“传朕旨意,以最高规格接待吕尚书使团,务必让其感受到我大汉的‘诚意’与‘热情’。”
于是,吕昶一行受到了超乎想象的礼遇。
馆驿是武昌城内最好的,陈设精美,饮食周到,护卫“严密”(实为监视)。
陈善亲自设宴接风,席间绝口不提“归顺”之事,只谈风月,问旅途劳顿,态度谦和得如同接待一位久别重逢的师长。
丞相张必先、太师邹普胜作陪,言语间极尽恭敬。
吕昶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带着久居官场的谨慎与读书人的傲气。
他对陈善的礼遇表面上客气回应,心中却疑虑重重。
这位年轻的新汉帝,与传闻中陈友谅的莽撞截然不同,其沉稳气度与深不见底的眼神,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接风宴后,正式的会谈开始。
在精心布置的议事厅内,吕昶取出元顺帝的诏书,准备宣读,内容无非是册封陈善为王,令其归顺,共剿“叛逆”(指朱元璋等)云云。
陈善端坐主位,面带微笑,耐心听吕昶读完,然后才缓缓开口:
“吕尚书远道而来,辛苦。
陛下(指元顺帝)美意,朕心领了。
只是这归顺之事,关乎国体,牵扯甚广,非一朝一夕可定。
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斟酌。”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开始询问大都风物、朝廷近况,甚至讨论起北地的农耕水利。
吕昶几次想将话题拉回正轨,都被陈善或张必先、邹普胜以各种方式岔开。
一场严肃的招降谈判,硬生生变成了气氛“融洽”的学术交流会。
吕昶心中愠怒,却不好发作。
他强压着火气,试图强调元廷的“天威”和陈汉“归顺”的好处。
这时,太师邹普胜捋着长须,笑眯眯地接口道:
“吕尚书,老夫略通相面之术。
观尚书气色,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大富大贵之相,然印堂微有晦暗,主近期恐有羁绊,且与北方水土似有疏离之象啊。”
吕昶一愣,皱眉道:
“太师此言何意?吕某奉皇命南下,何来羁绊?
身为臣子,心向朝廷,又何来疏离?”
邹普胜摇头晃脑,故作高深:
“天机不可尽泄。
只是老夫观这天下气运,紫微南移,真龙隐现于江汉。
元廷气数……唉,非人力可挽。尚书乃聪明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
我主陛下,乃汉家正统,英明神武,正是开创不世之功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