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府邸的混乱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正迅速扩散。刺耳的警报声不仅惊动了府内所有守卫和法师,连内城区巡逻的城卫队都被惊动,急促的哨音和马蹄声从街道远处传来。
顾九歌如同受伤的野兽,在迷宫般的府邸走廊中亡命奔逃。体内神力近乎枯竭,经脉因强行催动金属片和抵抗空间吸力而阵阵抽痛,喉头不断涌上腥甜。怀中的《万界锚点观测录》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封面贴着肌肤,提醒着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七七那一声短暂的呼唤。
必须出去!
她凭借记忆和神识对能量波动的规避,专挑仆役通道和视觉死角。匿踪胸针的效果在高速移动下大打折扣,好几次险些与闻讯赶来的守卫迎面撞上,都被她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金属片制造的小范围混乱(如突然松动的挂画、断裂的装饰链条)险而又险地避开。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魔法探测的波动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终于,她看到了通往仆役区的那道侧廊!只要穿过这里,混入低级仆役的人群,或许就能找到机会逃离府邸!
然而,就在她即将冲入侧廊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带着冰冷禁锢之力的魔法屏障如同墙壁般骤然升起,挡住了去路!
“嗡——”
屏障散发着淡蓝色的奥术光辉,坚固无比。是府邸的应急防御系统被全面激活了!
前有屏障,后有追兵!
顾九歌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金属片!这一次,她将残余的神力连同金属片内本就不多的土系能量一次性爆发出来,目标——屏障下方与地面连接处的地基!
“给我开!”
她双掌猛地按在屏障下方的地面上!厚重的土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向上拱起、裂开!虽然无法破坏魔法屏障本身,但这瞬间的、源自根基的剧烈扰动,让屏障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不稳定和偏移!
屏障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一丝缝隙!
顾九歌如同游鱼般,贴着地面,从那因地基扰动而略微扭曲、能量薄弱的屏障边缘硬生生挤了过去!
“噗!”
穿过屏障的瞬间,她感觉像是撞破了一层坚韧的胶质,全身骨头都在呻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她成功了!
侧廊近在眼前!她已经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仆役惊慌失措的议论和跑动声。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骤然从前方降临!将她牢牢锁定!
一个穿着深紫色镶金边法师袍、手持古朴木杖的老者,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侧廊的入口处。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眼神如同万年寒潭,深邃而冰冷。仅仅是被他注视着,顾九歌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连神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高阶法师!绝对是远超兰斯·霍华德的高阶法师! 很可能是霍华德家族的底蕴,坐镇府邸的真正强者!
“窃贼,留下你手中的东西,自缚法力,可免搜魂之苦。”老法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威严和不容置疑。
顾九歌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对这样的对手,全盛时期或许还能周旋一二,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根本没有丝毫胜算!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不!绝不!
她死死抱住怀中的《万界锚点观测录》,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就算死,也要崩掉对方几颗牙!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压榨丹田内最后的神力,甚至引动了神魂本源,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侧廊上方的天花板突然破裂!数道漆黑的短矢如同索命的毒牙,以刁钻的角度射向那老法师!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带着空间扰乱气息的灰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侧廊入口!
是那些灰衣人!守夜人出手了!
老法师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三方介入,而且手段如此诡秘凌厉!他冷哼一声,法杖顿地,一道凝实的奥术护盾瞬间撑开,将黑色短矢尽数挡下。但那灰色烟雾似乎有干扰感知和空间锁定的效果,让他的精神锁定出现了瞬间的模糊!
“走!”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顾九歌耳边响起!同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拉着她猛地撞向侧廊旁边一扇看似装饰用的、刻着不起眼花纹的墙壁!
那墙壁在接触到的瞬间,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裂缝!
是短距离随机传送法阵!守夜人早就准备了退路!
顾九歌没有任何犹豫,借着那股拉力,一头扎进了空间裂缝!
在她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瞬,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老法师震散了灰色烟雾,法杖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似乎想要强行稳定空间,阻止传送。而拉着她的那个灰衣人(正是之前击杀刀疤光头的那个),则反身迎向了老法师,短剑上闪烁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绝寒光……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空间撕扯感传来!
顾九歌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狂暴的洗衣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怀中的《万界锚点观测录》再次传来微弱的空间波动,似乎与这随机传送产生了某种共鸣,让这痛苦的过程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内腑,如同被烈火灼烧。
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神庙?残破的石柱,倾颓的墙壁,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枯叶。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荒凉的气息,魔法元素稀薄而惰性。头顶是通过破败穹顶能看到的那片永恒的暗红色天空,提醒她仍在暗影之城,但具体是内城区还是下城区,亦或是更偏僻的角落,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随机传送阵,将她扔到了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
完了吗?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可能搭上了一名守夜人性命换来的逃生,最终还是要因为重伤不治而倒在这无人知晓的废墟里?
不甘心……她还没有找到七七,还没有解开金属片的秘密,还没有向那些神界的叛徒复仇……
意识开始模糊,视线逐渐被黑暗侵蚀。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怀中那本《万界锚点观测录》再次传来异动!并非空间波动,而是一种温和的、带着治愈气息的乳白色光芒,从书页的缝隙中流淌出来,缓缓笼罩住她重伤的身体!
这股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安抚之力,所过之处,灼痛的内腑如同被清泉滋润,撕裂的经脉开始缓缓愈合,枯竭的神力也仿佛得到了一丝细微的补充……
是这本书……它在自动护主?还是触发了某种治愈机制?
顾九歌来不及细想,这突如其来的生机如同救命稻草。她立刻收敛心神,配合着这股治愈能量,全力运转《溯源观想法》,引导其修复伤体。
乳白色的光芒与她的神力交织,在她体内缓缓流淌。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渐消散,《万界锚点观测录》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顾九歌缓缓睁开眼,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清明和锐利。她看着怀中这本救了自己一命的金属厚皮书,心情复杂。
守夜人,霍华德家族,星轨仪,界石,七七的坐标,还有这本神秘的《万界锚点观测录》……无数的线索和危机交织在一起。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一根残破的石柱后,小心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暂时安全了。
但风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