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部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每一步都仿佛在泥沼中跋涉。暗紫色的辐射能量几乎凝成实质,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缠绕上来,试图钻入顾九歌的毛孔,侵蚀她的神髓。体表那层薄弱的神力护膜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抵抗着这无孔不入的污染。
怀中的金属片已经变得滚烫,它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周遭狂暴的辐射能量,转化效率似乎也在这极限环境下被逼迫着提升。它储存的惰性能量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反哺出一丝极其精纯、近乎本源的微弱气息,滋润着顾九歌干涸的经脉,让她勉强维持着行动力。
“警告……未知高浓度能量干扰……系统连接断断续续……无法进行有效环境评估……建议……宿主……立刻……撤离……” 系统的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大量的噪音,最终彻底化为一片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沉寂了下去。
难得的清净。顾九歌甚至感到一丝轻松。赫穆特的耳目,在此地被暂时屏蔽了。
她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灵魂感应上。
穿过一道崩塌了一半的宏伟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让人心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主殿,穹顶早已坍塌,铅灰色的天光勉强投射下来,照亮了殿内的景象。主殿中央,并非神像,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呈不规则的撕裂状,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从内部炸开。浓郁得化为液态的暗紫色辐射能量,如同泉涌般从坑洞底部不断弥漫出来,正是整个禁区辐射的源头!
而就在那坑洞的边缘,最浓郁的能量雾霭之中——
顾九歌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看到了!
一条毛茸茸的、原本应该是纯白无瑕,此刻却沾染了暗紫色污秽、显得黯淡不堪的猫尾,无力地垂落在坑洞边缘的碎石上。尾巴只有一条,而且比记忆中小了太多,虚弱地微微卷曲着。
顺着尾巴看去,在翻涌的能量雾气深处,一个更加娇小的、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一只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纯白的小猫。但它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原本应该蓬松柔软的毛发大面积脱落,露出底下粉嫩却布满诡异紫斑的皮肤。它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有身体随着痛苦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最让人心痛的是,它小小的身体似乎被无数条从坑洞底部延伸出来的、由纯粹辐射能量凝聚成的暗紫色锁链紧紧缠绕、束缚着!那些能量锁链如同活物,微微搏动,不断抽取着它本就微弱的生命力!
七七!
她的七七!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不仅神尾尽失,退化到如此幼小的初始形态,更是被这个世界的毁灭性能量源头当成了“养料”在汲取!
一股撕裂心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顾九歌的全身!远比在艾瑞兰德被围攻、被系统算计时,更加炽烈!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让周围翻涌的辐射能量都为之一滞!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那熟悉又无比愤怒的气息,坑洞边缘,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失去了往日如同星空般璀璨的神采,变得浑浊、暗淡,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但在看到顾九歌的瞬间,那浑浊的眼底深处,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与委屈!
“呜……”一声细弱游丝、带着泣音的猫叫,艰难地从那小小的身躯里发出。
它在叫她。它在说,你终于来了。
这一刻,顾九歌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她跨越了两个世界,历经艰险,终于找到了她迷失的半身!
“别怕,七七,我来了。”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坚决。
她不再犹豫,顶着那几乎要将她推出去的狂暴能量流,一步步走向坑洞边缘,走向被束缚的七七。
越靠近,辐射的侵蚀力越强,那些暗紫色的能量锁链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如同毒蛇般扬起“头”,发出无声的威胁嘶鸣。
顾九歌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她抬起右手,那块滚烫的金属片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光芒!
这一次,她不再是用它来吸收,而是——掌控与命令!
她将自身残存的所有神力,连同金属片内储存的、经过转化的庞大能量,尽数灌注其中!她要强行命令这些无主的、狂暴的辐射能量——退散!
“以吾之名,散!”
她低喝一声,并非这个世界的任何语言,而是蕴含着规则力量的神言!
“嗡——!”
金属片光芒大盛,一道混沌色的光环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那些翻涌的、液态般的辐射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尖锐的能量嘶鸣,剧烈地波动、溃散!缠绕在七七身上的那些能量锁链,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蛇,猛地收缩、扭曲,最终“嘭”的一声,断裂、消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
束缚,解除了!
失去了能量锁链的支撑,那小小的一团从半空中坠落。
顾九歌身形一闪,快如鬼魅,在那小小的身影落地之前,稳稳地、极其轻柔地,将它接在了掌心。
入手是一片冰凉,以及令人心碎的轻飘飘的重量。小家伙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着,努力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伸出粉嫩却带着紫斑的小舌头,极其微弱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它在安慰她。它在说,我没事。
顾九歌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七七捧到胸前,用最柔和的神力,如同最细腻的纱布,轻轻包裹住它伤痕累累的小小身躯,试图驱散那些侵入它体内的辐射污染,滋润它近乎枯竭的本源。
“没事了,七七,没事了……”她一遍遍地低语,像是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找到你了,不会再分开了。”
似乎是终于感受到了绝对的安全,感受到了那熟悉而温暖的本源气息,七七在她掌心蹭了蹭,发出一声极其细微、满足的咕噜声,然后脑袋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沉睡。它太累了,需要休息。
顾九歌低头,看着掌心这脆弱的小生命,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以及更加沉重的责任。七七的状态极差,本源受损严重,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量温和、适合休养的世界。
而就在这时,她怀中的《万界锚点观测录》似乎因为七七的脱离束缚和她的情绪剧烈波动,再次产生了反应。书页无风自动,投射出柔和的光芒,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微缩的星图。星图之上,除了那个代表七七的、已经变得明亮稳定的光点外,在不太遥远的一个坐标上,另一个光点正散发着温暖、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
那是一个……充满生命气息的世界坐标!是《观测录》感应到了七七的需求,自动为她筛选的下一个目的地?
顾九歌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她轻轻将沉睡的七七放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用神力小心温养。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仍在翻涌的辐射坑洞,又看了看手中光芒渐熄的金属片和《万界锚点观测录》。
该离开这个绝望的末日世界了。
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个翠绿色的坐标。为了七七,她必须尽快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