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办公楼的二楼，弥漫着灰尘、血腥和压抑的气息。窗外天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却驱不散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死亡阴霾。嘶吼声经过一夜并未停歇，只是变得更加稀疏和规律，如同这片死地的背景音。
顾九歌（楚颜）率先睁开眼睛。盘膝调息一夜，虽未能恢复多少元气，但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些许补充。她膝上的七七也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在晨光中格外清澈，似乎消化了那缕病毒样本后，气息更加凝实了一分。
其他人或靠着墙，或趴在桌上，睡得并不安稳，脸上残留着惊悸。守夜的张昀和刘猛眼皮打架，强撑着精神。
“天快亮了。”顾九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都醒醒，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
众人陆续醒来，脸上带着疲惫和茫然。一夜惊魂，暂时安全的环境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前路未知的恐惧依然沉重。
“楚颜，楼下那两个人……”张昀看向走廊尽头关押瘦高个（猴子）和光头（李强）的房间，面露犹豫，“还有外面那个跑掉的（刚子）……”
如何处理这三个心怀叵测的掠夺者，是摆在眼前的第一个难题。
顾九歌神色平静：“带过来。”
刘猛和另一个男同事很快将被打晕、捆得结结实实的猴子和李强拖了过来。两人已经醒了，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尤其是看到顾九歌时，身体明显一颤。
“名字，来历，为什么攻击我们？”顾九歌直接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猴子（瘦高个）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讨好：“我、我叫侯三，他叫李强，跑掉那个叫王刚……我们就是附近城中村的，末日来了想找点活路……看你们从便利店出来，东西多，一时鬼迷心窍……大姐，不，女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李强也连忙点头，赌咒发誓。
“城中村？”顾九歌眼神微凝，“那边情况怎么样？有多少幸存者？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侯三眼神闪烁了一下，支吾道：“乱……很乱，丧尸多，活人也都各自为战，抢吃的……特别的地方？没、没什么特别的……”
顾九歌盯着他，忽然道：“你们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被血腥味掩盖了，但逃不过我的鼻子。城里村的诊所，或者……私人小作坊？”
侯三和李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恐，仿佛被说中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没、没有！就是之前不小心沾上的！”侯三连忙否认，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顾九歌不再追问，心中有了计较。看来那个城中村，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幸存者聚集地，很可能藏着与病毒相关的秘密，或者……更黑暗的东西。
“外面丧尸还在，带上他们是个累赘，放了是祸患。”张昀低声道，脸上闪过一丝狠色。末世的残酷，已经开始改变这个原本温和的技术员。
老王和小陈也点头，经历了昨晚的生死，他们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莉和小赵则脸色发白，欲言又止，显然还没完全适应这种丛林法则。
顾九歌看了众人一眼，忽然走到侯三和李强面前，伸出手指，分别在两人眉心轻轻一点。
两人浑身一僵，随即眼神变得有些茫然。
“我暂时封了你们部分记忆和行动能力，让你们忘记关于我们和昨晚的大部分细节，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对‘城中村某处’的模糊恐惧。”顾九歌淡淡道，这是她结合微弱神力和对神魂的粗浅理解施展的小手段，效果有限，但够用。
“现在，给你们一条生路。”她指向窗外，“楼后那片空地，丧尸相对少。把你们扔下去，能不能活，看你们自己的运气和本事。记住，别回城中村那个‘特别的地方’，否则，会死得更惨。”
侯三和李强眼中只剩茫然和求生欲，木然点头。
顾九歌示意刘猛和张昀，将两人从二楼一扇破损的窗户扔了下去。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几声短暂的丧尸嘶吼，随即归于平静。
众人默然。这或许是最“仁慈”的处理方式了。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顾九歌转身，“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昨晚动静太大，白天丧尸活动可能更活跃，而且……那个王刚可能带着更多同伙回来报复。”
“去哪里？”张昀问。
顾九歌走到窗边，指向厂区深处，一片被更高围墙和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隐约能看到几栋相对较新的灰色建筑。“那里，是厂区以前的实验室和小型危化品仓库。围墙高，门禁可能完好，位置偏僻，丧尸可能相对较少。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我感觉到那边有微弱的、不正常的能量波动，不是丧尸的，更像是……残留的仪器或者某种封闭的能量源。而且，侯三他们身上的味道，源头可能也在那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那片区域看起来阴森森的，但比起毫无遮挡的办公楼，似乎确实更像个据点。
“我们听你的，楚颜。”张昀率先表态。刘猛、老王、小陈也点头。李莉和小赵虽然害怕，也别无选择。
一行人迅速整理好行装，检查武器。顾九歌将那把缴获的弩和几支弩箭背在身上，长矛依旧握在手中。七七跳上她的肩头，警惕地观察四周。
他们悄悄下楼，加固了一楼入口，然后从办公楼侧面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钻出，利用废弃设备和杂草丛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实验室区域摸去。
晨光渐亮，但厂区内依然昏暗。游荡的丧尸比夜晚似乎更活跃一些，嗅觉和听觉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好在顾九歌神念预警，总能提前避开小股尸群，遇到零散丧尸则迅速无声解决。
越靠近实验室区域，周围的环境越发诡异。地面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黑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了某种化学物质。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围墙很高，上面还有锈蚀但依然锋利的铁丝网。正门是厚重的电动伸缩门，紧紧关闭，看起来完好。侧面有一扇供人员进出的小铁门，也锁着。
“怎么进去？”刘猛看着高高的围墙和紧闭的门，有些发愁。
顾九歌示意众人噤声，侧耳倾听。神念如丝，渗透铁门和围墙的缝隙。门后静悄悄的，没有丧尸活动的迹象，但那种不正常的能量波动感更清晰了，源头似乎在靠里面的某栋建筑。
“门锁是电子感应锁，没电了，但机械部分还卡着。”她观察了一下，从背包里取出那把多功能工具钳和几根细铁丝。“需要点时间。”
她让张昀等人散开警戒，自己则蹲在门锁前，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工具。虽然不是专业开锁，但她对结构的理解和指尖的精准控制，足以应付这种简单的机械锁。
几分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顾九歌轻轻推开一条缝，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众人心中一紧。
门内是一条不长的通道，连接着几栋灰色建筑。地面干净得异常，几乎没有灰尘和杂物，与外面破败的厂区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消毒水和甜腥味更浓了，还多了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保持警惕，跟紧。”顾九歌率先踏入，长矛横在身前。七七的琥珀色竖瞳警惕地扫视着每一扇窗户和门洞。
通道两侧的建筑门窗大多紧闭，玻璃完好，有些窗户上还贴着褪色的标识：“生化实验区”、“闲人免进”、“危险品存放”。
他们选择了一栋标识为“质检中心”的二层小楼作为首个探查点。楼门同样紧锁，顾九歌依法打开。
一楼是宽敞的实验室，各种仪器设备蒙着灰尘，但摆放整齐，没有打斗或破坏的痕迹。实验台上甚至还有摊开的记录本和半杯早已干涸的水。仿佛这里的人是在某一刻突然停止工作，有序离开的。
“这里……好像没被丧尸入侵过？”小陈小声道。
“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对劲。”张昀皱眉。
顾九歌走到一个实验台前，拿起那本记录本。上面记录着一些常规的原料质检数据，日期截止到末日爆发前三天。她快速翻阅，目光停留在一页潦草的备注上：
“……送样‘K-7’异常，细胞活性及变异性远超预期，已超出安全阈值。建议暂停相关批次原料使用，并上报总部……王工坚持继续，称‘突破性进展’……争论无果，记录在案。——李晴 3.24”
K-7？异常活性？王工？
她心中一动，继续在实验室内搜索。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被她强行撬开），找到了一份加密的文件夹，封面标注“特殊项目-K系列-非授权勿动”。里面是一些复杂的化学式和细胞培养记录，夹杂着几张模糊的显微镜照片，显示的细胞形态扭曲而诡异，旁边批注着：“吞噬性”、“神经定向变异”、“能量代谢异常亢进”……
“看来，这个厂区，或者说这家化工厂，在病毒爆发前，就在进行某些危险的生物或化学研究。”顾九歌将文件收好，“‘K-7’可能就是关键。”
“难道是这里泄露了病毒？”刘猛惊疑道。
“不一定，但肯定脱不了干系。”顾九歌目光看向窗外，望向更深处那几栋标识更森严的建筑，“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也许……还有残留的样本或资料。”
突然，七七的传音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急促：“主人！有动静！在左前方那栋‘危废处理站’的地下！有……有不止一个生命反应！不是丧尸！但能量很混乱，而且……有被束缚的感觉！”
顾九歌眼神一凛，立刻示意众人安静，神念朝着七七所指方向全力延伸过去！
果然，在那栋不起眼的“危废处理站”建筑下方，大约地下五米深处，有一个被厚重混凝土和铅板屏蔽的空间。她的神念艰难穿透屏障，感知到里面至少有七八个微弱的生命波动！人类！但他们的生命气息极其紊乱，充满了痛苦、恐惧，以及……一丝与丧尸病毒相似、却又更加内敛的扭曲能量！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这些生命反应周围，还有两个相对“正常”但透着冷漠与残忍气息的活人！似乎在……看守？或者说，观察？
“地下……有人被关着，情况不妙。”顾九歌低声道，眼中寒光闪烁，“而且，看守者很可能就是这里的研究员，或者与之相关的人。”
“难道……他们在用人做实验？！”张昀失声道，脸上血色尽褪。
联想到侯三他们身上的消毒水味和恐惧，城中村的秘密，实验室的异常记录，以及地下被囚禁的受害者……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顾九歌心中浮现。
这场席卷全球的丧尸末日，或许并非天灾。
而这座看似普通的化工厂深处，可能埋藏着最初的恶魔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