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门外的灯光,在方家兄妹和火箭少女成员们的眼中,逐渐模糊成一片焦虑而无望的苍白。
最初的几天,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监测仪的每一次异常报警,都足以让所有人的心脏停跳半拍。方廷皓的眼底布满血丝,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寸步不离。方婷宜的眼泪仿佛已经流干,只是紧紧攥着母亲同样冰凉的手,目光死死锁定在玻璃窗内那个被各种管线环绕的瘦弱身影上。
火箭少女的姐姐们推掉了所有能推的行程,轮流守候在狭窄的走廊里。她们挤在一起,分享着寥寥无几的睡眠,彼此依靠着汲取微弱的温暖。孟美岐常常盯着某个角落出神,吴宣仪的眼眶总是红的,Sunnee变得异常沉默,杨超越的活泼也消失了,只剩下担忧。她们的世界,从绚丽舞台和万众欢呼,骤然缩小到这条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和那一扇隔绝生死的门。
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她依旧沉睡。
“脑部因缺氧缺血时间较长,皮层功能受损……目前处于植物状态。”医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沉重,“苏醒的可能性存在,但无法预知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更长。要做好长期准备。”
“无论多久,我们等。”方廷皓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环境,等她。”
三个月后,生命体征终于完全稳定,但意识依然沉在深海。她被转移到了方家名下位于城郊的一处幽静庄园,那里被改造成了集顶尖医疗、康复和休养于一体的私人护理中心。她的房间按照她曾经偶然提过的喜好布置:大大的落地窗,浅色调的装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四季皆有风景。阳光每天都能洒满她的床尾。
六个月时,原本按照合约已接近活动尾期、面临自然解散的火箭少女101,迎来了命运的转折。在一次全体成员到齐的探望后,方廷皓召集了所有人,包括她们的经纪人。
“婷萱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这个团体,对她,对你们,对我,都意义非凡。”方廷皓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真切担忧的脸,“廷皓娱乐决定,无限期暂停团队的解散流程。火箭少女101这个名号,将会作为一项长期资产和情感纽带保留下来。成员们的个人发展,公司将全力支持,合约改为更灵活的模式。但‘火箭少女101’永远会是你们的家,也是婷萱未来醒来的一个念想和归属。只要你们愿意,这里永远是11个人。”
没有过多的煽情和讨论,女孩们用含泪的点头和紧紧相握的手,给出了答案。于是,在娱乐圈这个新旧更替如流水的地方,一个特殊的“长期休团”状态诞生了。成员们各自飞翔,在影视、音乐、综艺等领域开拓天地,但“火箭少女101成员”的身份从未褪色。方廷皓信守承诺,不仅维持了团队的核心运营,确保商标、作品版权等的完整性,更在成员们个人发展的关键时刻提供助力。每年的出道纪念日、杨凌(方婷萱)的生日,成员们无论身在何处,总会设法聚到一起,回到那个庄园,围在她的床边,像以前一样聊天、吵闹,甚至在她床边轻声合唱。她们固执地相信,她能听见。
一年过去,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方婷宜几乎将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庄园,她学会了专业的护理技巧,每天亲自为妹妹按摩、擦拭,和她说话,读小说,播放她们以前的舞台录像。有时,她会握着那只毫无反应的手,一坐就是半天,絮絮叨叨从童年模糊的记忆讲到最近发生的趣事。方廷皓则扛起了家族和公司的重任,变得越发沉稳内敛,只是每次回家,第一件事总是先来看看妹妹,摸摸她的头发,低声说几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两年时光流转。火箭少女的姐姐们在各自的领域逐渐站稳脚跟,但“凌儿”始终是她们之间最柔软也最坚韧的联结。她们在社交平台上发合照时,总会下意识地留出一个空位;接受采访时提到团队,眼神总会黯淡一瞬然后燃起更坚定的光。她们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那个沉睡的妹妹,也守护着12人完整体回归的渺茫希望。
第三年,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庄园里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进半开的窗棂。
一个寻常的午后,方婷宜照例坐在妹妹床边,轻声读着一本诗集。阳光暖暖地照在妹妹沉静苍白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方婷宜读着,声音温柔。
忽然,她看见那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跳如擂鼓。是错觉吗?阳光下的微尘晃动?
不,不是错觉。又一下。更明显。
紧接着,那只被她握在掌心、三年来看似毫无知觉的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她的掌心。
方婷宜的呼吸彻底停滞,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妹妹的脸。
在午后暖融到近乎虚幻的光线里,那双紧闭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眼睛,眼皮开始轻微挣扎,然后,缓缓地,无比吃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最初是涣散的,茫然的,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瞳孔缓慢地移动,掠过窗帘,掠过窗外摇曳的花枝,最终,一点一点,艰难地对焦在了方婷宜那张被泪水浸透、写满狂喜与不敢置信的脸上。
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流摩擦声,几乎听不见。
但方婷宜看懂了那个口型,那个她等了三年、盼了三年、祈祷了千万遍的呼唤——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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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之路,漫长而艰辛,远超常人想象。
苏醒只是漫长战役的开始。三年的卧床让她肌肉严重萎缩,关节僵硬,神经系统需要重新学习如何指挥这具几乎“生锈”的身体。最初的激动过后,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疼痛和挫败。重新学习抬头、坐起、站立、迈步……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汗水。
但她的眼神里,有光。那是一种混合了戚百草的坚韧、杨凌的执着和方婷萱新生的渴望的光芒。她很少抱怨,只是咬着牙,一遍遍地重复康复师要求的动作,汗水常常湿透衣衫。方婷宜和轮流来陪伴的火箭少女姐姐们,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她们给她讲外面的变化,给她播放最新的音乐,有时甚至会拉着她的手,带她轻轻晃动身体,寻找律动的感觉。
“想……唱歌。”某一天,在进行语言康复训练时,她清晰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声乐老师被请来了。起初,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气息短促。但那个独特的音色底蕴还在。从最简单的元音发声开始,到短句,到旋律……音乐仿佛是她灵魂深处从未熄灭的火种,迅速与复苏的神经产生共鸣。
恢复进行到第八个月,她已经能较为自如地行走、交谈,体力显着增强,记忆的碎片也在不断拼接整合。她开始偷偷写歌,在康复师的监督下进行更有计划的声乐训练。她请求大家,尤其是姐姐们,对她恢复的细节保密。她有一个计划。
火箭少女101的“长期休团”状态,因为方廷皓不遗余力的维护和成员们心底的共识,依然稳固。又一年的成团纪念日,某一线卫视举办“时光音乐会”,特意向这个特殊的团体发出了邀请。成员们商议后,决定以一曲温情舒缓的合唱,纪念她们的青春与羁绊,也默默向仍在康复中的妹妹传递力量。
纪念日当晚,演播厅后台弥漫着熟悉又略带感伤的气氛。女孩们换上简洁优雅的演出服,互相整理妆发,说着笑着,但眼底深处,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思念。那个位置,始终空着。
她们不知道,一个身影,已悄悄从特殊通道进入后台。她熟门熟路地避开人群,闪进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化妆间。
片刻后,侧幕条的阴影里,多了一个静静站立的人。她穿着一身柔软而富有光泽的粉蓝色舞台服装,剪裁利落又不失灵动,左胸口处,绣着那个熟悉的、承载了无数梦想与汗水的火箭少女101标志。她的长发,如三年前一样乌黑柔顺,披散在肩后,发梢微卷。脸上化了精致而自然的妆容,遮掩了稍显清瘦的轮廓,却让那双明亮的眼睛更加动人。
台上,火箭少女的成员们刚刚结束她们的合唱。温柔的旋律余音未散,掌声如潮。她们手拉手向台下鞠躬,眼中闪动着泪光。
主持人走上台,正准备进行下一环节的串场。
阴影里的她,对着主持人,轻轻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她指了指台上背对着她、还未察觉的姐姐们,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带着恳切与一丝顽皮。
主持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了一下嘴,随即,专业素养让他迅速恢复镇定,他看懂了,重重点头,眼中也涌上了激动的泪花。
主持人转向观众和台上转过身来的女孩们,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感谢火箭少女101带来的美好回忆!但今晚,我们的重逢故事,似乎还有续篇……有一位我们思念了很久很久的家人,在漫长的旅途之后,终于回家了。她有一首全新的歌,想要亲自唱给你们听。”
悠扬而略带感伤的前奏钢琴声悄然响起,旋律陌生又动人。
台上的十位姐姐全都愣住了。孟美岐手里的麦克风差点滑落,吴宣仪瞬间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Yamy震惊地向前一步,Sunnee猛地回头看向侧幕……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法,呆立当场。
在柔和而聚焦的追光灯下,那个粉蓝色的身影,从侧幕的阴影中,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舞台中央。
她的步伐不算快,却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长长的头发随着步伐微微飘动,粉蓝色的衣衫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泽,胸口的标志清晰可见。
她走到立麦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上每一张震惊、狂喜、涕泪纵横的熟悉脸庞,然后望向台下同样陷入寂静、继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哭泣的观众席。她看到了VIp区站起来的哥哥、姐姐和父母,看到了他们脸上奔流的泪水。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握住了麦克风。
当第一个音符从她口中流淌而出时,清澈、略带沙哑却充满故事感的嗓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灵魂:
“我来到,你的舞台
走过灯光熄灭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音符
你们是否偶尔孤独……”
她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心上。她唱着对过去的怀念,唱着沉睡中感知到的温暖,唱着对重逢的渴望与忐忑。
台上的姐姐们早已泣不成声,她们互相搀扶着,看着台上那个仿佛从时光深处走回来的妹妹。她唱到“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时,杨超越已经蹲下去捂着脸哭起来;唱到“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时,孟美岐和吴宣仪紧紧抱在一起;唱到“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时,她的目光与每一位姐姐交汇,眼底是深深的眷恋。
最后一段副歌,她的声音里注入了更多的力量与温暖,仿佛跨越漫长黑夜后终于拥抱朝阳: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最后一句“好久不见”轻轻落下,尾音带着一丝颤栗,却无比圆满。歌声已止,余韵却在偌大的演播厅里久久回荡。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秒。
然后,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掌声、哭声、呐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台下无数观众举起手机,泪流满面地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台上的姐姐们再也按捺不住,全部冲了过去,将那个穿着粉蓝色衣服、长发飘飘的女孩紧紧围在中间,抱成了一团。十一个人,终于再次紧紧相拥。哭声、笑声、含糊不清的呼唤和问候响成一片。
“凌儿!萱萱!”
“你吓死我们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头发还是这么长……”
“这衣服……真好看……”
方婷宜在台下,早已哭倒在方廷皓怀里,方廷皓紧紧搂着妹妹,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也是热泪盈眶,目光紧紧锁着台上那个被簇拥着的、发光的身影。方父方母相拥着,不停地擦拭眼泪,脸上却是三年来最舒展、最幸福的笑容。
聚光灯下,被姐姐们紧紧拥抱着的她,抬起头,脸上泪水肆意流淌,却绽放出如星辰般璀璨夺目的笑容。她越过姐姐们的肩膀,望向台下喜极而泣的家人,望向无数为她点亮灯牌、呼喊着她的名字的观众,望向这个她离开了三年、却又从未真正离开的世界。
她的手指,在姐姐们温暖的包围中,悄悄比了一个小小的“V”字。
那是胜利,是归来,是涅盘重生。
火箭少女101,在这一刻,无需任何官方宣告,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完成了最盛大、最动人的“重逢”。
而属于她们,属于方婷萱的全新故事篇章,正随着那曲《好久不见》的余音,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