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地界,山峦叠嶂,雾气似乎都比别处要浓重几分,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湿意和神秘。火车辗转,又换了颠簸的汽车,三叔带着我,最终抵达了位于群山环抱中的一座小城——怀化。
三叔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带我去了城边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教职工宿舍楼,在三楼租下了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屋子不大,陈设简陋,但还算干净。
“这里暂时安全,你先住下。”三叔放下行李,打量了一下四周,“我打听过了,附近有所不错的综合性大学,我已经托人帮你办了手续,你明天就去报到。”
我愣住了:“读书?三叔,我们现在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追着八爷和红姐满世界跑?”三叔打断我,眼神锐利,“蕴钰,你还差得远!上次斗法,若不是祖师爷警示,你恐怕已经着了道!光有勇气和一点皮毛术法不够,你需要沉淀,需要系统的知识,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隐藏自己。”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所大学里,有个老朋友在历史系,研究方向偏民俗和地方巫文化,对你理解湘西这边的‘东西’有帮助。你安心待在这里读书,既是掩护,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记住,大隐隐于市。”
我还想争辩,但看到三叔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他做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
刚安顿下来没多久,三叔的手机又响了。他走到阳台接听,这次通话时间更短,回来时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我有点急事,必须立刻去处理一下。”他快速说道,“你安心在学校待着,按我说的做,低调行事,专心读书。我会尽快回来接你。”
“三叔,是不是八爷他们……”我心头一紧。
“别问那么多。”三叔摆摆手,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几样东西塞给我——一些常用的符箓,一小瓶朱砂,还有那串四叔给的佛珠。“这些东西收好,非必要不要显露。记住,你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学生。”
他叮嘱完,甚至没等我再多说几句,便背上那个装着重要法器的行囊,匆匆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对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发愣。
第二天,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去那所“怀化学院”报了到。三叔安排的是历史系的插班生,宿舍被分配在女生宿舍楼的一个四人间。
拖着行李,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洗衣液和女生寝室特有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个室友正在收拾东西,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勉强挤出笑容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靠窗那个铺位的身影吸引。
那女孩正背对着我,弯腰整理书桌,身形高挑,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直起身,转过头来。
当看清她侧脸的那一刻,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她?
林晚。
我的……前女友。
我们曾经在另一个城市,有过一段不算长但却刻骨铭心的感情。都是女孩,都曾以为能抵过世俗,最终却还是在现实和各自选择的道路前分了手,不欢而散。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那双熟悉的、曾经盛满温柔此刻却写满惊愕的眸子,直直地撞进我的视线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震惊,还有一丝……被时光掩埋,此刻却悄然冒头的复杂情愫。
我万万没想到,三叔把我送到千里之外的湘西“避难”加“进修”,开学的第一天,撞见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她。
这该死的,好难忘,跟她谈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