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的汤碗,如同一个清晰的界限,将我和张楠之间那层虚伪的平和彻底撕碎。她不再试图靠近,只是每日依旧会来,默默做完一些杂事,便安静离开。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三叔显然察觉到了这骤变的气氛。在我又一次因心口闷痛而蹙眉,拒绝了他递来的汤药后,他叹了口气,在我身边的石凳坐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蕴钰,”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在怀疑张楠,怀疑我。”
我闭上眼,不予回应。怀疑?那太轻了。那碗“七彩汤”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心里,让我对所有事、所有人都充满了近乎偏执的不信任。
“有些事,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三叔的目光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但你现在的状态……或许知道些真相,反而能让你有个念想,有个支撑。”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缓缓说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来河南?不仅仅是为了让你远离伤心地,静养身体。”
我依旧闭着眼,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河南,古称中州,是华夏文明腹地,亦是诸多古老秘术、甚至是……邪术的源流或隐匿之所。”三叔的声音压得更低,“总部那边截获的零星信息,以及我早年的一些调查,都指向一个地方——焦作沁阳深山里的一个废弃荒村,当地人称之为‘风门村’,外界却因其诡谲传闻,叫它‘封门村’。”
封门村?我心中微动,这个名字带着一股不祥的寒意。
“此村名便有‘封门绝户’之意,风水格局极其凶险,乃聚阴锁魂之地。”三叔继续道,“村中流传诸多诡异传闻,其中最甚者,莫过于一把太师椅。”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太师椅?
“据说,那椅子置于村中某间空屋,样式古旧。凡坐过此椅者,皆会遭遇不测。更诡异的是,无论外人将其搬离多远,甚至毁坏,它总会在次日清晨,完好如初地回归原处。”三叔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以为这只是乡野怪谈?”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根据总部和我的研判,那根本不是什么鬼魂作祟!那椅子,极可能是一件被炼制过的邪门法器!它以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魇镇之术为核心,能够吸附、囚禁甚至扭曲靠近者的魂魄或精神碎片!”
我的呼吸骤然一紧!吸附魂魄?囚禁精神碎片?
三叔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墨工背后是八爷,八爷一直在收集各种怨灵、执念、梦魇之源!那‘转轮魇境’能剥离人的恐惧,而这‘封门太师椅’,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收集器’!它收集的,可能是更具体的……记忆!或者说,承载着强烈情感烙印的灵魂印记!”
记忆!灵魂印记!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我猛地想起张楠做的那碗“七彩汤”!那独属于我和美玲的味道!
一个可怕的、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希望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美玲在“转轮魇境”中被炼化,她的魂魄或许消散了,但她那些最深刻的、饱含情感的记忆碎片,会不会……会不会并没有完全湮灭?会不会被某种力量,比如那把诡异的太师椅,给吸附、保存了下来?!
而张楠……她知道这汤的做法,她身上那偶尔流露出的、与美玲神似的细节……她会不会……会不会接触过那把椅子?甚至,她本身就和那把椅子,和八爷收集记忆碎片的阴谋,有着某种关联?!
她是钥匙?是容器?还是……别的什么?
“三叔!”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是说……美玲她……她的某些部分,可能还在?在那把椅子里?!”
三叔反手握住我冰冷颤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眼神却依旧凝重:“这只是最乐观的推测,蕴钰。也可能是八爷那边,通过其他手段获取了美玲的记忆,故意让张楠复刻,以此来刺激你,或者……引我们入局。封门村是龙潭虎穴,那把椅子更是凶险万分。”
他看着我眼中重新燃起的、近乎偏执的光芒,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去。但现在不行!你的身体,你的状态,去了就是送死!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必须弄清楚张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我松开了手,缓缓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
封门村……太师椅……记忆碎片……
无论那是希望的火苗,还是诱饵的毒药,它都像一道强光,刺破了我这些时日以来浑浑噩噩的黑暗。
张楠。
我再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