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湿气沁入粗布衣衫,带来一丝凉意。
姜河离开青林城,身形没入官道旁的密林,不再循规蹈矩。他如一头矫健的猎豹,在崎岖的山地与茂密的丛林间纵跃穿行,速度远比在平坦官道上快得多。
炼体五重的气血在体内奔涌,七百斤的巨力赋予他强大的爆发和耐力。更关键的是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让他总能提前预判地形,选择最优路径,避开松软的泥沼、缠人的荆棘,脚尖在裸露的岩石、虬结的树根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已掠出数丈。
官道需绕行山峦,循河谷,而他,几乎是沿着一条直线,直插黑渊山脉南麓!
风声在耳边呼啸,林木飞速倒退。
他一边赶路,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持续运转着【夺灵】秘法。并非为了掠夺多少能量,而是将其作为一种感知的延伸,如同无形的触角,扫过途经之地。
一株老树下沉积的微弱地脉之气,几片腐叶下虫豸散逸的稀薄生命精华,甚至空气中游离的、被日光逐渐驱散的月华余烬……这些能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罚印对其反应也极其平淡,逸散出的本源能量更是微乎其微。
但他乐此不疲。
他在熟悉这种感知,在锻炼自己对不同性质能量的敏锐度,更在持续“刺激”着那天道罚印,试图与这体内的“囚笼”建立更深的联系。
大半日过去,日头偏西。
官道早已被甩在身后不知多远,周遭的环境愈发原始、荒僻。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垂落,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和泥土的腥气,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妖兽的低吼,令人心悸。
黑渊山脉外围,到了。
姜河停下脚步,略微调息。连续高速奔行,对他目前的修为而言,消耗不小。他取出那张粗糙的地图,对照着记忆中的方位和周围的山势河流,大致判断出自己目前处于黑渊山脉南麓的外围区域。
距离目的地“鹰愁涧”,应该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他收起地图,正欲继续前行,【夺灵】秘法感知范围内,却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带着一种阴冷、污秽、却又隐含着一丝精纯灵力的特质,与他之前感知到的任何能量都不同。
“嗯?”姜河眉头微皱,方向一变,朝着波动传来的左侧密林潜行而去。
前行约莫里许,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一凝。
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倒毙着三具尸体。看衣着打扮,像是常年在山中讨生活的采药人或者低阶佣兵。死状极惨,全身血肉干瘪,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
而在尸体中间,生长着一株约莫半尺高的奇异植物。通体漆黑,叶片如同扭曲的人手,顶端顶着一朵惨白色的花苞,那花苞微微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那股阴冷污秽又隐含灵力的波动,正是从这株怪花上散发出来的。
“噬魂花?”姜河认出了这东西。
一种颇为罕见的邪异植物,通常诞生在尸气浓郁之地,以吞噬生灵魂魄和血肉精气为生。其花苞中会凝结出一种名为“魂煞珠”的玩意,对于修炼某些阴毒功法或者炼制邪门法器有些用处,但对其余修士而言,有害无益。
看这情形,是这三个倒霉的采药人误入此地,被这株刚刚成熟的噬魂花吞噬了魂魄精气。
姜河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正欲离开。
忽然,他识海中的天道罚印,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
这一次的震颤,远比之前接触那铁片碎片时要明显得多!一股清晰的、带着煌煌天威般的“厌恶”与“排斥”情绪,从罚印中传递出来,目标直指那株噬魂花!
与此同时,那株噬魂花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顶端的惨白花苞猛地转向姜河的方向,蠕动的速度加快,散发出的阴冷波动骤然变得强烈而充满敌意!
“这东西……能引动罚印?”姜河心中讶异。
他回想起罚印传来的信息——“法印所及,皆为虚妄”。这噬魂花吞噬魂魄、扭曲生灵,其存在方式,是否也触及了某种“虚妄”?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
“嘶——!”
那噬魂花的花苞猛地张开,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直透灵魂的嘶鸣!一道灰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从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扑姜河面门!
这雾气尚未及体,一股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便已降临!
若是寻常炼体境修士,被这蕴含魂煞之气的雾气扑中,恐怕立刻就会神魂受损,沦为这妖花的养料。
但姜河只是冷哼一声。
根本无需他刻意催动,识海中的天道罚印感受到这直接的“挑衅”,雷光骤然爆闪!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大的雷霆意志,以姜河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扑来的灰黑雾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连串“嗤嗤”的爆响,瞬间被净化、蒸发,消散于无形!
而那株噬魂花,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株植物剧烈颤抖,漆黑的茎叶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焦黑痕迹,那惨白的花苞迅速枯萎、凋零,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小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
原地只留下一颗龙眼大小、色泽浑浊、布满灰色纹路的珠子——魂煞珠。
罚印的雷光缓缓平息,那股煌煌天威般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姜河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天道罚印,对于这类“邪异”、“污秽”、或者说触及“虚妄”界限的存在,似乎有着极强的克制与净化之能。方才那一下,几乎是罚印自主反应,消耗的也并非他自身的力量。
“看来,这枷锁,也并非全无用处。”姜河走上前,用剑尖挑起那颗魂煞珠。珠子入手冰凉,蕴含着一股混乱的魂力与煞气,但对现在的他无用。
他随手将珠子丢弃。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经此一事,他对天道罚印的了解又深了一层。这不仅仅是他修炼路上的阻碍,在某些情况下,或许也能成为他对抗特定敌人的一张底牌。
他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鹰愁涧的方向赶去。
越是深入山脉,遇到的危险也越多。毒虫猛兽自不必说,一些看似普通的植物也可能暗藏杀机。有一次,他险些踏入一片伪装成草地的流沙泥沼;还有一次,一丛看似无害的藤蔓突然暴起缠绕,被他以凌厉的指风切断。
他都凭借前世经验和【夺灵】秘法的敏锐感知,有惊无险地避开或解决。
夜幕降临前,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附近。
前方,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同巨斧劈开,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隐隐有湍急的水声从地底传来。山崖光秃秃的,连最擅长攀援的猿猴都难以立足,故而得名——鹰愁涧。
而根据前世记忆,那处低阶修士的洞府,就在鹰愁涧一侧悬崖的中段,一个被藤蔓巧妙遮掩的天然石窟内。
姜河站在涧边,感受着下方涌上的阴冷罡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陡峭的岩壁。
凝元草,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