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崩塌紧急任务成功后的第三天,“听潮阁姻缘实习站”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快递。
不是月老发来的新任务,也不是天庭的功德点结算单。而是一个巨大的、贴着粉色桃心贴纸的纸箱,寄件人署名是——“广大迷途情感羔羊”。
t.饶子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仿佛里面装着炸弹。箱盖掀开,没有爆炸,只有……信件。
成百上千封信。手写的、打印的、甚至还有用口红写在餐巾纸上的。粉的、蓝的、白的信封,像一片突然涌来的情感潮水,瞬间淹没了会议桌。
“这什么情况?”t.抓马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致拯救了急诊科医生和婚礼策划师的神秘红娘团 收”。
“我们……好像出名了?”t.饶子拆开另一封,念了出来,“‘尊敬的情感大师:我在微博上看到了‘草莓蛋糕拯救爱情’的都市传说(虽然博主坚称是做梦但我知道是真的!),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和我男朋友因为游戏段位差距要分手了!’”
t.韩堇言拿起一封印着猫爪图案的信,表情复杂:“这只是咨询她家布偶猫和橘猫能否结婚。”
“还有更离谱的,”t.梓洺快速扫描着几封电子邮件的打印件,“这一封来自一位程序员,详细分析了用算法优化相亲匹配模型的可行性,并附上了三千行代码,希望我们‘天使投资’。这一封是位阿姨,说她儿子三十八岁还不结婚,问我们能不能直接派个仙女下凡。”
t.徐来慢条斯理地泡着茶,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信件:“看来,‘应急情感处理中心’的监制字样,以及那28分钟的神奇操作,已经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都市传说网络流传开了。”
“现在怎么办?”t.饶子看着那山一样的信件,“我们又不是真的情感热线。而且月老实习手册第十章明确规定:不得私自接洽人间个体情感咨询业务,违者扣……”
“扣功德点,我知道。”t.韩堇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或急切、或荒唐、或真诚的求助,“但如果我们完全无视,这些强烈的‘情感诉求能量’可能会形成杂波,干扰正常的红线频段。从数据维护角度,需要处理。”
“怎么处理?我们一共就二十几个人,难道真开个热线?”t.抓马哀嚎。
t.梓洺忽然举手:“或许……不需要我们亲自处理全部。”
他调出实习系统的后台,指向一个很少被打开的模块:“实习手册附录三:允许建立‘自动化初级情感咨询分流系统’,用于处理低能量、非紧急的大众情感诉求。我们可以设置一个AI,按照月老的基础姻缘法则进行标准化回复,既能疏导情绪能量,又不算违规接私活。”
“AI?”t.饶子眼睛亮了,“像那种智能客服?”
“更高级点,”梓洺调出代码框架,“接入实习站的能量感知器,能初步判断来信的情感类型(执念、迷茫、孤独、冲动等),然后从知识库里匹配标准化建议。真正的疑难杂症或高危案例,再标记出来,由我们人工判断是否介入。”
计划迅速成型。项目代号:“月老信箱·青春版”。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实习站变成了大型编程现场。t.梓洺负责核心算法和能量感知接口,t.饶子和t.抓马负责编写“标准话术库”——把月老那些玄之又玄的姻缘理论,翻译成接地气的人间建议,t.饭团负责给AI设计虚拟形象(最后定稿是一个会变色的、胖乎乎的桃花精灵,名叫“小桃”),t.韩堇言负责审核所有内容的合规性,而t.徐来……负责给大家泡更多提神的茶。
第三天凌晨,系统上线测试。
第一封测试信件来自t.饶子模拟的“游戏分手案”。
【用户提问:男朋友嫌我王者荣耀段位太低,不带我双排,要去找野王cp,我该怎么办?哭哭。】
【小桃AI分析:情感类型——价值认同焦虑。能量等级——低。】
【标准回复:亲爱的召唤师,爱情峡谷里,段位只是暂时的排名,而默契是永远的buff。如果他只在意你的星星,或许他还没准备好和你一起推倒人生的水晶。建议:1.坦诚沟通你的感受;2. 考虑一起玩一些合作大于竞技的模式(比如……经营类游戏?);3. 记住,你本身就是值得被珍视的史诗皮肤。若他执意做‘野王’,你亦可成为自己人生的‘女王’。祝好。】
“可以!”t.饶子拍桌子,“既安抚了情绪,又给了台阶,还没直接劝分——符合‘中立引导’原则。”
第二封测试,t.抓马模拟“猫猫姻缘”。
【用户提问:我家布偶(公,2岁)和邻居家橘猫(母,3岁)天天隔窗对望,是不是有缘分?我能帮它们牵线吗?】
【小桃AI分析:情感类型——投射性浪漫想象。能量等级——极低。】
【标准回复:尊敬的铲屎官,猫咪之间的‘窗台情缘’或许只是对窗外飞鸟的共同向往,或是分享晒太阳地盘的友谊。动物姻缘遵循自然法则,人类过度干预可能引发‘喵界纠纷’。建议:1.确保两位主子均已绝育(为健康负责);2. 可以组织安全的‘喵星人社交日’,让它们自然接触;3. 您的关爱,才是它们最需要的‘小鱼干’。祝喵生幸福。】
“完美规避了跨物种红线风险。”t.韩堇言点头。
系统正式上线,接入了一个临时设立的、加密的电子邮箱。信件开始被自动抓取、分析、回复。最初的几个小时,一切平稳。标准化的、充满比喻的、略带幽默的回复,像温和的雨水,疏导着那些迷惘的情感溪流。
直到下午四点十七分,警报响了。
不是系统错误警报,是实习系统的“高危情感能量”警报。
t.梓洺立刻调出那封触发警报的信件。信件很短,是用铅笔写在作业本纸上的,字迹稚嫩却用力,拍了照片发来的。
【我不喜欢爸爸妈妈吵架。爸爸说妈妈只爱工作,妈妈说爸爸不关心家。他们说要分开。我不想他们分开。我考试考了第一名,他们也没一起笑。你们能帮他们和好吗?像帮医生叔叔和蛋糕阿姨那样。我叫小帆,今年十岁。我用自己的电话手表发的邮件。】
附件里还有一张照片: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站在“全家福”照片前,那照片里,年轻的父母笑得灿烂,而现实里,照片框边缘已经有些裂缝。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能量读数异常高,”梓洺的声音很轻,“不是爱情,是……孩子对家庭完整性的纯粹守护意愿,混合了恐惧、爱和无力感。这种能量……红线系统里没有对应分类。”
“这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t.韩堇言按着太阳穴,“月老只管姻缘,不管家庭调解。而且涉及未成年人……手册明确禁止。”
“但AI已经标记为‘高危’了,”t.饶子指着屏幕,“如果我们不管,这孩子的强烈愿望可能变成长期的执念能量,影响他自身的未来情感轨迹。从长远看……也算姻缘隐患?”
“他在求救,”t.抓马看着那张照片,“用他唯一知道的方式。”
所有人看向t.徐来。他正在洗茶杯,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月老的红线,牵的是两人之间的缘分。”徐来擦干杯子,声音平静,“但一个家的温度,从来不止两条线。那是无数细小的丝线编织成的网,孩子的愿望,是最坚韧的那几根。”
“所以……我们管?”t.饶子问。
“不能直接管,”t.韩堇言摇头,“但可以……间接地,提供一点点‘环境支持’。”
一个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计划,在沉默中酝酿。他们不能直接介入夫妻关系,但或许,可以为那个想守护家庭的孩子,制造一点点“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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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某小区花园。
小帆蹲在滑梯后面,看着不远处的长椅。他的爸爸妈妈坐在长椅两端,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坐两个人。他们又在低声争论着什么,表情疲惫。
小帆低头,看着电话手表。昨天他发出的邮件,收到了回复,不是那个“小桃”AI,而是一封很短的、看起来像手打出来的信:
【小帆,你的第一名很厉害。爸爸妈妈也许只是忘了怎么一起笑。有时候,大人需要一点‘提醒’。今晚七点,带你爸爸妈妈去你们常去的那个小公园秋千架旁边看看。那里也许有‘第一名’的礼物。记住,你很重要。】
发件人署名是:“相信奇迹的朋友”。
小帆虽然不太懂,但他决定试试。他鼓起勇气,走到长椅边,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妈妈,爸爸,我们去公园荡秋千好不好?我……我想去。”
争吵暂停了。父母看着他期待又不安的眼神,无法拒绝。
七点整,一家三口来到几乎无人的小公园。秋千架旁空无一物。爸爸叹了口气,妈妈看了看手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帆的心往下沉。
就在这时,秋千旁边那盏老旧的路灯,忽然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周围暗了下来。
“路灯坏了?”爸爸皱眉。
下一秒,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微弱的光点,从草丛里、从树梢上缓缓升起。不是萤火虫,更像是某种极小、极温柔的LEd光点,形成一片朦胧的光雾。光雾慢慢聚拢,在昏暗的空地上,投射出模糊晃动的画面——
那是用小帆各个年龄阶段的照片(不知如何被获取并数字化)、家庭视频的碎片(同样来源成谜),快速剪辑成的、大约一分钟的循环影像。影像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妈妈怀孕时的微笑,爸爸第一次笨拙地抱婴儿,一家三口去游乐园,一起包饺子,一起看动画片……最后定格在最近的一张——小帆举着第一名的试卷,但照片被巧妙地将父母p在了一起,他们都在笑。
光影朦胧,并不清晰,却足以辨认出那些被遗忘的瞬间。
小帆的妈妈捂住了嘴。爸爸怔怔地看着。
光雾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然后像被风吹散一样,缓缓熄灭。路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公园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爸爸轻声说:“那张游乐园的照片……我找了好久,以为丢了。”
“包饺子那次,”妈妈的声音有点哑,“你脸上全是面粉,小帆笑得直打嗝。”
他们看向彼此,中间那无形的屏障,似乎在光影褪去后,变薄了一些。
爸爸伸手,握住了妈妈的手。妈妈没有挣脱。
小帆站在他们中间,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秋千轻轻晃动。
他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后,几个身影正在迅速收拾设备:微型投影仪、光雾发生器、还有一台正在关闭的、从家庭云盘“借用”了照片的电脑。
t.饶子收起最后一条线路,低声说:“我们这算……黑客加非法入侵加煽情表演吧?够扣多少功德点?”
“但没碰红线,”t.韩堇言检查着设备,“我们只是……提供了一段‘家庭记忆影像回顾服务’,对象是未成年人小帆。至于父母看了之后如何,不在我们控制范围内。符合‘间接环境支持’的定义。”
“能量读数怎么样?”t.抓马问。
t.梓洺看着监测器:“家庭冲突能量显着下降。孩子的焦虑能量转化为希望能量。至于父母之间……有一条非常微弱的、名为‘共同回忆’的新连接被建立了。虽然不算红线,但……或许比红线更基础。”
一行人悄悄撤离,像一群在夜晚制造了短暂梦境然后匆匆离去的精灵。
回去的车上,没人说话。直到t.徐来打破了沉默。
“月老的红线,牵的是相遇。”他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而维系相遇的,是那些一起笑过的、哭过的、普普通通的瞬间。我们今晚,只是帮一个孩子,把那些瞬间擦亮了一点点。”
“那我们的‘月老信箱’还继续吗?”t.饶子问。
“继续,”t.韩堇言说,“但增加一条新规则:遇到‘小帆’这样的信件,标记为‘特殊关怀案例’。不承诺奇迹,但……可以酌情提供一点‘记忆的光’。”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里,无数的窗后,无数的悲欢正在上演。
而听潮阁的实习月老们,在学会了牵红线之后,似乎开始懵懂地触碰一些更复杂、也更柔软的东西。
比如,一个十岁孩子想让父母一起笑的愿望。
比如,维系爱情的,有时不仅仅是爱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