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车间的轰鸣声中一天天过去,李二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李道明的工友给介绍了同厂的一个小伙子,叫杨军,他父亲是车队维修班的。杨军也在铸铁车间工作,只是不是一个班组的。两人见面后,相处了一段时间,两家老人都觉得很合适,便把婚事定了下来。
直到结了婚,跟着杨军讲起以前给妈妈看面摊的经历,李二才恍然发现,缘分竟是如此奇妙。
她妈妈面摊子街对面,她经常去买冰棍的那家,就是他家以前开的,杨军那时候也经常去帮忙,好几次都是他递给她的冰棍,有时候就是杨军的妈妈在守摊
杨军家也是“农转非”上来的,父亲在厂车队修车,母亲最早在厂里的三食堂帮工,下面还有个弟弟。后来杨母为了多挣点钱,索性自己出来,在自由市场的街角支了个摊子,卖豆花饭。
婚后的李二,每天天不亮,星星还挂在天边,李二和杨军就起床了,跟着婆婆一起张罗豆花饭的生意。
昏暗的灯光下,三人忙得团团转。杨军力气大,负责磨豆子;婆婆经验老道,点豆花火候掌握得最好;李二则手脚麻利地准备调料,切葱花、捣姜蒜、炸辣椒油,还要把一大摞碗筷洗干净。
“军儿,豆子磨细点,不然豆花不嫩!”婆婆一边看着锅,一边叮嘱。
“二妹,辣椒油快见底了,再炸一罐!”杨军冲着李二喊。
空气中弥漫着豆类的清香和辣椒油的焦香,虽然辛苦,但一家人为了共同的小日子奋斗,心里是热乎的。
就在这起早贪黑的日子里,一个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二心里漾开了涟漪——重庆职工大学面向在职职工招生了!
李二拿着招生简章,晚上回到了自己家,廷秀看着女儿这么辛苦,鼓励李二,“二妹,你以前成绩还可以,去考这个嘛,这些年,你交的工资,妈妈都给你存起的,学费钱够了。”李二眼睛都亮了,“妈,我一定好好学,好好考!”
杨军家听到李二要去考大专的消息,一向节俭勤劳的婆婆也一反常态地支持杨军也去参加考试:“杨军,你也和二妹一起去参加考试!你跟二妹一起考,有个伴,也能互相督促!”
在母亲的鼓动下,杨军也动了心。于是,夫妻俩在忙碌的工作和帮摊之余,重新拾起了课本。豆花摊收摊后的深夜,车间午休的间隙,都成了他们宝贵的学习时间。
去綦江参加成人高考那天,人山人海。临进考场前,李二突然觉得一阵头晕,鼻腔里一热,她赶紧仰起头,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捂住——竟然流鼻血了。
“二妹,你咋了?没事吧?”杨军紧张地问。
李二摆摆手,心里却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她低声说:“没事,可能……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或者……”她没有说下去,但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担忧。
她定了定神,用冷水拍了拍后颈,止住了鼻血,毅然走进了考场。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了一份新的期盼和责任,两人在考场上都格外专注。
成绩公布,两人双双过线,都被录取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然而,几乎同时,医院的检查结果也确认了:李二怀孕了。
喜悦之余,巨大的压力也随之而来。李二开始了她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充实的一段岁月:白天在射芯机前忍受高温粉尘,下午下班后匆匆赶去上课,晚上还要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复习功课、完成作业。
婆婆这时候也停了豆花摊,接手了一家卖布料和衣服的摊子,李二每天上下班的路上都会看到母亲的面摊子和婆婆的衣服摊子,两家隔的也不是很远。
快生产时,她请了产假。孩子出生后,是个健康的女孩。李艳这时候也毕业回了重庆,在西南医院工作,听到李二生了孩子,买了两大箱子尿不湿给了李二,那个时候这还是稀罕玩意,也是有了这个,带孩子方便多了。
还没出月子,李二的课本就又摆上了床头。常常是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捧着书看;孩子睡了,她就赶紧爬起来写作业。
学校每周都要上课,有时候婆婆没时间带,李二就给孩子裹上尿不湿,把毯子包好,带到学校,拜托了门卫大爷,把孩子放到门卫大爷的床上放着,两口子一起去上课。
杨军考上了大专,车间也把他推荐到了人资部工作,新的岗位,接触到了工厂为数不多的电脑,杨军一下就对电脑着了迷。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李二和杨军都顺利通过了所有考试,拿到了盖着红印的大专文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