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车间的大休息室,永远是车间里信息交换最活跃的“八卦集散地”。女工们端着铝饭盒,围坐在长条凳或工具箱上,一边扒拉着简单的饭菜,一边交换着厂区里最新、最劲爆的传闻。这天的话题中心,是造型班那个个子小小、平时不太起眼的师姐,朱玲玲。
“喂,听说了没?朱玲玲找的那个‘小男朋友’,出大事了!” 消息最灵通的检验班孟姐压低了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
“啊?就是那个她老挂在嘴边、一口一个‘老五’的小年轻?” 立刻有人接茬。
“对对对,就是李老五!” 孟姐的筷子在饭盒边沿敲了敲,绘声绘色起来,“你们知道他家住哪儿不?中干楼!就1号桥上面,木工房对面那栋新楼!家里爹妈至少是个车间主任级别的!”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住中干楼又咋样?我娘家就住那栋楼隔壁。他家的事,我可清楚!李老五上头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工作了,爹妈老来得子,宠得没边!他和那个弟弟李老六,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东家逗狗西家惹猫,学习一塌糊涂,初中毕业就在家当‘街溜子’!”
“可不是嘛!” 另一个女工接口,语气带着鄙夷,“仗着两兄弟长得人模狗样,高高瘦瘦,一张脸还能看,前几年在厂里没少霍霍小姑娘!后来听说惹了事,跑到广东混了几年,这又灰溜溜回来了。”
话题自然转到朱玲玲身上。
“那朱玲玲图他啥呀?比他大五六岁呢!” 有人不解。
“图啥?” 张姐撇撇嘴,“图年轻,图长得帅,图嘴巴甜会哄人呗!李老五这种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哄女人最拿手!再说了,朱玲玲好歹是正式工,有工资。李老五回来这几个月,工作影子都没见着,花钱倒是大手大脚,钱从哪儿来?还不就是……”
她没说完,但大家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一阵沉默后,有人叹息:“玲玲也是傻,看着挺老实一人,怎么就被这种二流子缠上了。”
就在这八卦流传开后没几天,一个更爆炸的消息传来了,这次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我的天!你们知道吗?李老五进医院了!抢救室!” 中午,孟姐几乎是冲进休息室的,脸都激动得有些发白。
“怎么了?打架了?”
“不是!” 孟姐喘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人送进去的时候,身子还是暖的,可怎么叫都不醒,跟个活死人一样!医生查了半天,怀疑是……吸毒过量!”
“吸毒?!”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在当时的工厂环境里,这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丑闻。
“保卫科的人都去了!” 张姐继续道,“调查结果就是吸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脏东西,用量没掌握好,差点当场就过去了!”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后续的发展更让人心寒。据说李老五的家人赶到医院,得知真相后,脸上最初的惊慌很快变成了麻木甚至厌恶。那个曾经被溺爱的小儿子,如今成了让全家蒙羞的瘾君子。抢救需要钱,需要家人持续的决心,而李家人……似乎冷了心肠。
“听说用药都不怎么积极了……” 有知情人透露。
没过多久,李老五死了。死亡通知简单而冰冷。曾经在中干楼里备受宠爱、在厂区带着弟弟横行、用甜言蜜语哄骗了朱玲玲和不少姑娘的“李老五”,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医院的白色被单下。
他家没办葬礼,直接就拉去火化了。朱玲玲去了,眼睛肿得像桃子,但李家人看她的眼神复杂而疏离。那个双胞胎弟弟李老六,在哥哥的葬礼上露了一面,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哥哥的死似乎给了李老六巨大的冲击,他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出来招猫逗狗了。但就像他哥哥一样,这种“老实”似乎也只是无根之萍。几个月后,李老六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步了哥哥的后尘,还是终于想通去了远方。只留下朱玲玲,在众人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中,独自吞咽着这段苦涩荒唐恋情带来的所有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