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心离开了尚沉浸在悲壮与疲惫气氛中的火家哨站,快马加鞭,一路向东,返回木家管辖的区域。
与西线火家那边刚刚经历血战、满目疮痍的景象不同,木家所在的东线哨站显得井然有序,甚至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
城墙上守卫森严,但兵士脸上并无大战后的痕迹,反而有一种经过“胜利”洗礼后的隐隐亢奋。
他径直来到木家主院最深处的书房。这里守卫极其森严,明哨暗岗遍布,气氛凝重。
推门而入,只见书房内端坐着一位面容与余木心有五六分相似,但年纪更长,气质更为深沉内敛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暗青色的常服,并未披甲,但坐在那里,便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木家分宗的家主,余木延。
他此刻正拿着一份卷宗细细观看,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应该随镇西王在别处清剿的余木延,此刻竟然就在家中。
“父亲。”余木心恭敬地行礼,脸上那惯常的浮夸笑容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干与沉稳。
余木延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自己的儿子,淡淡开口道:“回来了?西边情况如何?火盛那边,损失不小吧?”他的语气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
余木心走到近前,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笑容:“正如父亲所料,火家此次伤亡惨重,战死逾千,伤者无数,可谓元气大伤!若非中途有几个外来的高手插手,他们损失还会更大!”
他将李田三人出手相助的事情简要说明。
余木延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哦?几个外来人?实力如何?”
“很强!”余木心语气凝重,“尤其那个叫李田的剑客,剑法意境高远,举重若轻,恐怕不在盛叔之下。那个沉默的辛云,暗杀之术神出鬼没,绝对是顶尖的杀手。还有那个顾新,看似儒雅,剑法也极为精妙,来历不明。有他们在,我们的计划恐怕会多些变数。”
“无妨。”余木延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几个外来客,再强也是无根之萍,影响不了大局。只要我们的核心计划顺利,他们要么识相离开,要么……就只能埋骨在这巨石岭了。”他话语中的冰冷,让书房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镇西王那边,我刚随他征战归来。此次清剿东线山林深处的几个大型野人部落,名义上是由我木家主导,王爷亲自压阵。过程顺利,战果辉煌,王爷对木家的忠诚和能力非常满意,信任更胜从前。”
他说“顺利”和“辉煌”时,语气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嘲弄。
“父亲,我们的计划……和那些野人……”余木心试探着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余木延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野人?哼,那些未开化的蛮子,虽然愚蠢呆笨,只知道凭本能行事,但不得不说,它们个体强悍,悍不畏死,实在是……相当不错的炮灰和战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木家哨站的景象,声音低沉而充满野心,“只要运用得当,它们就是我木家扫清障碍,夺取这巨石岭最终霸权的最重要工具!”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余木心:“你以为我们此次随王爷清剿,真的只是为了杀几个野人,立点功劳吗?不!我们是在梳理,在引导,在将那些不受控制、或者不肯合作的野人部落清除掉,同时,也在暗中收服、或者说,引导那些可以被我们利用的部落!让它们的力量,为我所用!”
余木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随即又有些担忧:“父亲,此计虽妙,但……镇西王他……他的实力深不可测,龙榜第十七,万一他察觉……”
“察觉?”余木延嗤笑一声,打断了几子的话,眼神中充满了算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王爷实力确实恐怖,单打独斗,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心儿,你要记住,这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靠个人武力解决。权力,是建立在势力和军队之上的!”
他走到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巨石岭地图,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代表内区和四家外区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只要我们木家能率先整合力量,以雷霆之势拿下或者压服其他三家,彻底掌控巨石岭超过七成的兵力!到时候,大势在我!就算镇西王个人武力通天,难道他还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巨石岭的千军万马吗?他若识相,或许还能做个名义上的共主,若是不识相……哼!”
最后一声冷哼,已然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余木心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木家君临巨石岭的那一天。但他还是谨慎地问道:“那……火盛叔那边?”
提到余火盛,余木延的眼神复杂了一瞬,有欣赏,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权力欲望压倒的决绝:“火盛……他太正直了,太认死理。一辈子就知道守着那套‘责任’、荣耀,愚忠不堪!我和他争到大,从年轻时就互不相让。若非事关家族权位霸业,我其实……并不愿对他出手。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他那耿直的性格,注定会成为我们路上的绊脚石。”
他看向余木心,命令道:“过两天,等火家那边稍微缓过气,你就回去。名义上是关心战后重建,协助防御。实际任务,是给我死死盯住火盛和余树那小子!还有,密切关注镇西王的动向。我收到消息,王爷处理完另外两家的一些琐事后,下一站,很可能就要亲自去西线火家那边巡视,查看战损情况,并部署下一步针对野人的行动。你必须在他到达之前回去,掌握第一手情况!”
“是!父亲!孩儿明白!”
余木心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阴冷交织的光芒,“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只是……父亲,那余树虽然莽撞,但经此一役,在火家声望似乎有所提升,而且他身边现在多了那几个来历不明的高手……”
余木延眼中寒光一闪:“余树?一个莽夫而已,不足为虑。至于那几个外人……先观察。若能为我们所用,不妨许以重利。若不能……就在合适的时机,让他们和野人,或者和火盛一起,意外消失吧。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有心慈手软!”
“孩儿谨记!”余木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父亲的教诲和命令刻在心里。
书房内,父子二人的密谋,为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巨石岭,又注入了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流。
权力的欲望,正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试图缠绕、绞杀一切阻碍。
而远在西线,尚在舔舐伤口的火家,以及对此还茫然无知的余树、李田等人,即将被卷入这场由野心编织的致命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