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俞影独自回到了那栋位于半山的别墅。这里是他和宋祁恒的婚房,属于两人的共同财产。
装修期间他曾来过几次,但真正留宿,今夜还是第一次。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头发都未彻底擦干,便将自己摔进了宽大的床上。
身心俱疲的他,几乎是沾枕即睡,连被子都只是随意地搭在腰间,湿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与枕畔,即使在睡梦中,秀气的眉头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
宋祁恒拖着满身风尘与血腥气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新婚丈夫,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蜷缩在床的一侧,睡得并不安稳。
他下意识想上前替他掖好被角,可刚抬起手,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与尘土味,动作立刻僵住。他最终只是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顶灯亮起,映出他此刻的狼狈。脱下沾染了污渍与暗红血迹的外套和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而肩胛下方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入目,皮肉外翻,虽然不再大量流血,但依旧看着触目惊心。
这是在赶来婚礼的路上,遭遇仇家埋伏追杀时留下的。
说起来,这场无妄之灾,还得怪他自己。若不是他之前冲动之下发了那条官宣婚讯的V博,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也不会给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仇家可乘之机。
解决掉那些麻烦,清理完现场后,已经彻底错过了婚礼。
卡里尔当时死死拦着他,语气急切:“婚礼肯定早就结束了!你现在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先处理伤口,命要紧!”
但宋祁恒听不进去,他现在就是想见俞影。必须见到。他不顾劝阻,强行离开了现场。
此刻,他避开伤口,快速地清洗了一下,裹着浴袍出来。
俞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睡着,似乎因为温度升高,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宋祁恒退出了房间,低声唤来早已候命的私人医生,在客厅里草草处理并包扎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又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确认浓重的血腥气已被沐浴露的香味掩盖大半,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在了俞影的身边。
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俞影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黑暗中,他抬手轻轻抹平自己丈夫皱起的眉头,许久,才用极轻的气音,低声道:“对不起。”
俞影是在一阵窒息感中惊醒的。
梦境里被藤蔓缠绕的压迫感如此真实,醒来才发现,是脖子上横亘着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锁在怀里,箍得太紧。
他想抬手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被子和他身侧之人的体重压住了。
他蹙着好看的眉,带着刚醒的恼意,屈起腿,不轻不重地往边上蹬去。
“唔…”脸侧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宋祁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醒。他下意识地伸手,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作乱的脚踝。入手是一片细腻微凉的肌肤,触感好得惊人,脚踝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宋祁恒眸色暗了暗,他带着点惩罚意味,又克制着力道,在那光滑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俞影趁机挣脱开他手臂的禁锢,翻了个身离远了些,用后背对着他,浑身上下都写着“莫挨老子”。可他的脚踝还牢牢握在宋祁恒手里。
宋祁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撩拨起的火气,撑起身子,低头看向闹脾气的小丈夫。
俞影侧躺着,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铺在枕上,衬得那段后颈愈发白皙。
从宋祁恒的角度,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此刻眼尾微微泛红,带着不自知的委屈,天生饱满的唇瓣也不自觉地微微嘟起。
俞影已经想好了,自己婚后要作天作地,然后等着宋祁恒受不了,就算违约也要离婚,然后他再死缠烂打,借此要走宋祁恒一半资产。
“别碰我……” 青年声音很小,像是只说给自己听一样,“你总是这样,总是不在,总是丢下我一个人,连昨天那样重要的日子都……你是不是后悔了?”
话到此处却又立即抿住唇,像是后悔说了这样的话。
他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瞥宋祁恒的反应。果然看到宋祁恒英挺的眉毛蹙了起来。
这就开始不耐烦了?受不了了?
俞影心里得意,对,就是这样!快点跟我闪离吧!
“昨天……”宋祁恒敏锐地捕捉到了俞影话语里一个不寻常的细节,语气凝重,“有人欺负你了吗?”
俞影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微红的耳尖,声音更小了:“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那就是自己让他受委屈了。
看着那截白皙后颈和泛红的耳廓,宋祁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从身后轻轻地、试探性地环住了俞影的腰,将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
“昨天……是我不对。”他低声解释了起来,毕竟工作特殊,他省略了其中的血腥与危险。可是这样省略的解释着实苍白,旁人只会觉着敷衍。
他的手覆上俞影放在身侧的手,指尖自然地插入对方的指缝,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摸到了俞影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戒指。
“你已经戴上了啊……”他低声说,语气有些复杂,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遗憾。
他本想亲手为他戴上的。
“我的那一枚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