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范府东跨院时,陆野正坐在窗前,手里捏着范婉儿送的那方海东青帕子。烛火跳动,将帕子上的雪色羽毛映得格外鲜活,他指尖反复摩挲着细密的针脚,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总想着提升修为,找到回去的路,可这三年多的奔波里,那些鲜活的人与事,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想起在蓝田县时,师父李教头握着他的手腕教他扎马步,寒冬腊月里陪着他在院里练枪,额角的汗珠子冻成霜花也不喊停;师娘黄氏总在他练完武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又把缝好棉垫的护腕塞给他,絮絮叨叨叮嘱 “练枪别太急,稳着来”;师兄弟们常和他对练拳脚,输了也不恼,笑着喊他 “下次再比”;还有王大爷,刚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时收留了他。这些细碎的温暖,再加上范家的接纳、婉儿的心意,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时空,有了 “家” 的模样。
“回去看看吧。” 陆野轻声自语,指尖攥紧了帕子,定亲是人生大事,他没有父母,师父师娘便是最亲的长辈,理应请他们来汴梁,替他掌这份礼数。而且离开蓝田一年多,虽早前托人捎过平安信,可终究不如当面见一面,让老人家放心。
次日清晨,陆野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前院见范仲淹夫妇。李氏刚指挥着丫鬟晒完被褥,见他过来,笑着迎上去:“怀安今日起得早,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伯母,我有件事想跟您和伯父商议。” 陆野躬身道,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定亲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我想着回一趟蓝田县,我父母早逝,现在我最亲的就是师父、师娘,这次定亲,想请他们以家长的身份来汴梁作为见证,也让他们见见婉儿,放心些。”
范仲淹刚从外面晨练回来,听到这话,立刻点头:“理应如此!你师父师娘既是你的长辈,定亲时自然该在。蓝田离汴梁不算远,快马往返,赶得及定亲。”
李氏也跟着笑:“这主意好!你去收拾收拾,我让厨房备些路上吃的干粮,再给你师父师娘带些汴梁的点心,比如稻香村的云片糕,你师娘应该爱吃。对了,再让布庄送几匹好布料来,给你师娘做件新衣裳,比带别的实在。”
范婉儿端着一盘糕点过来,她听到 “回蓝田”“师娘”,脚步顿了顿,轻声问:“陆大哥,你要回蓝田县请李教头和黄婶婶吗?要去多久?”
“嗯,快的话二十来天就回来,不会耽误定亲的。” 陆野看着她,语气放柔。
范婉儿低下头,指尖轻轻抠着盘子边缘,片刻后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认真:“我让人去布庄挑几匹好布吧?选素净些的花色,黄婶婶穿着合适,做衣裳、做被褥都能用。”
陆野心里一暖,笑着点头:“好啊,你选的布,师娘肯定喜欢。”
接下来的两天,陆野忙着收拾行装:李氏给准备的汴梁点心装了满满两匣子,范婉儿特意去 “锦绣庄” 挑了三匹布料,一匹月白杭绸,一匹浅灰棉布,还有一匹带着细小花纹的棉布,都是适合长辈的素雅花色,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包袱。
出发那日清晨,范婉儿特意去门口送他。踏雪已备好鞍鞯,陆野翻身上马,低头看向站在阶前的少女,她穿着淡绿的襦裙,鬓边别着朵白色的茉莉,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强笑着说:“陆大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黄婶婶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盼着他们来汴梁。”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陆野抬手,轻轻碰了碰她鬓边的茉莉,“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皇庄的玉米苗,现在应该长到半人高了。到时候胭脂给你骑。”
范婉儿脸颊泛红,点了点头,看着他策马远去,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府。
陆野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五天,就返回了蓝田县,也不进城了,直奔李家坳,来到李教头家,“师父!师娘!” 陆野推开虚掩的木门,大声喊道。
里屋立刻传来脚步声,李教头光着膀子,手里还握着一杆木枪,看到陆野,眼睛瞬间亮了:“你这野小子!可算回来了!快,院里来,让师父看看你这枪法荒没荒!” 师娘黄氏也跟着出来,手里擦着围裙,眼眶泛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什么枪法,孩子刚进门,我去给你煮碗面,加两个荷包蛋,补补身子!”
陆野跟着他们进了屋,屋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靠墙的架子上摆着几卷拳谱,桌角放着师娘缝的护膝,还有他以前练坏的几杆木枪,都整整齐齐靠在墙角。大家都坐下,李教头的儿子也闻声赶来,看到自家师兄,也是高兴不已,陆野先是把这次美洲之行大概说了一下,李教头一家听得时感叹连连,“还真让你小子办成了,好啊,太好了,师父我也是脸上有光啊!”陆野又把他把带来的点心匣子递过去,再打开包袱,拿出那三匹布料说了一下他就要定亲的事情:“师父,师娘,这是汴梁的点心,还有婉儿姑娘给师娘选的布,说让您做件新衣裳。”
黄氏捧着布料,手指轻轻拂过月白杭绸的光泽,笑得合不拢嘴:“这布真好,做件夹袄正合适。小.....现在得叫怀安了,呵呵,你可要替我谢谢婉儿姑娘啊!”
陆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师父师娘躬身道:“师父,师您二位就是我最亲的长辈,替我主持定亲的礼数。”
李教头和黄氏都愣住了,片刻后,黄氏激动得抹起了眼泪:“好!好!我们去!这是天大的喜事,咋能不去!你师父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你要是能成个家,他就放心了!” 李教头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拍着他的肩,语气带着欣慰:“你能有个好归宿,师父高兴。到了汴梁,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师父替你出头!”
当天下午,陆野又去了王大爷家。王大爷正坐在院里编竹筐,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拉着他问长问短:“野小子,你可算回来了。事半成了吗?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啊。”
王大娘忙着杀鸡,笑着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我去给你炖鸡汤,补补身子!”
陆野坐在院里,跟王大爷聊着汴梁的事,说皇庄的玉米长得多好,说范仲淹待他多亲,还提起要定亲的事。王大爷听得高兴,把家里最好的一坛米酒装了,塞给他:“这酒我存了三年,你带去汴梁,定亲时喝,沾沾喜气!”
在蓝田县待了三日,陆野每天清晨都陪李教头练枪,师父的枪法依旧刚劲,指点他时还像从前一样严格;他帮黄氏劈柴挑水,听师娘絮叨师兄弟们的新鲜事;还去找三位师兄喝了酒,本来还想去拜访一下张县令的,结果听说张县令已经在半年前,因为应对蝗灾等功绩,升任京兆府通判了,现在在长安。幸好不远,陆野准备了些美洲带回来的特产异兽皮毛作为礼物,要去感谢一下这位帮助他良多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