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京郊西阳庄的皇庄田埂上,晨露还沾在麦叶上,农官李谦已带着二十多名佃户候在田边。三辆马车停在一旁,车上装着陆野送来的粮种 。
“李大人,这就是能亩产千斤的粮种?” 一名老佃户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土豆,眼神里满是疑惑。
李谦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位老伯,这土豆可是能到两千斤的,而且耐涝耐旱,就算天旱,只要埋得深些,也能长。” 他蹲下身,拿起一块带芽眼的土豆,“切块时得注意,每块至少带两个芽眼,埋土五寸,行距一尺五,这样才能长开。”
李谦连忙附和:“陛下特意吩咐,让陆公子过来指导,咱们都仔细听着,别出岔子。”
佃户们不敢怠慢,立刻按着陆野的吩咐忙活起来:有的负责切块,用干净的瓷刀把土豆切成拳头大的块;有的拿铁犁翻地,把土耕得疏松;还有的负责播种,将玉米籽、土豆块小心地埋进土里,再盖上一层细土。陆野来回巡查,时不时弯腰调整播种的深度。而红薯则是放到专门的地方育苗。
忙到正午,第一批粮种总算种完了。李谦让人端来凉茶,笑着对陆野说:“多亏陆公子指导,不然咱们这群老庄稼汉,还真不敢瞎种。等秋收了,若是真能亩产千斤,我定带着佃户们给您磕头!”
陆野摆摆手:“都是为了百姓,不必如此。我隔几日就来看看。等红薯育苗完成,再行栽种。” 说罢,他又叮嘱了几句浇水、除草的注意事项,才骑马返回汴梁。
而此时的皇宫御书房,气氛正透着几分凝重。去朱砂矿查探的使者捧着一份奏折,躬身禀报:“陛下,臣在矿场查了三十四名开采五年以上的老矿工,其中三十一人无后,剩下三人的子女都是进矿前出生的,进矿后再无添丁。有个老矿工说,矿上以前有个后生,进矿时刚成婚,三年后妻子依旧无子,后来辞矿回乡,多年以后才生了个儿子。”
赵桢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转向一旁的太医院院判。院判连忙上前禀报:“陛下,臣按您的旨意,用十斤朱砂提炼,果然得出了‘汞’。也就是水银,而且数量不少,这水银的毒性,陛下也知道。真没想到,这朱砂里面会有水银,还请陛下降罪,臣等有愧于陛下信任...”
“竟真是这般……” 赵桢听到御医的话,语气里满是后怕,水银的毒性他怎么会不知。他忽然想起之前太医们的诊治,又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以前只知水银有毒,却没人想到朱砂里藏着这东西,也算不得你们失职。”
院判连忙躬身谢恩,心里却暗自庆幸,陛下仁厚,若是换了其他君主,怕是早已砍他们脑袋了。
赵桢沉吟片刻,对李宪道:“传朕旨意,即日起,皇宫内所有朱砂装饰尽数更换:宫柱改用无毒的材料。另外,让太医院拟一份调理身体的方子,用食疗为主,别用太猛的药。让宫里的人都调理一下”
“陛下天恩,奴才遵旨!” 李宪连忙退出去安排。
次日起,皇宫里便热闹起来。工匠们搭着梯子,用温水擦拭宫柱上的朱砂漆,再用调好的安全矿物颜料重新上色;彩绘工匠拿着细笔,小心翼翼地用胭脂红勾勒龙凤纹样,原本艳俗的朱红,换成了温润的绯红,倒多了几分雅致;宫人们则忙着更换砚台、笔洗,连窗帘的系带都换成了青绿色的丝绦。路过的宫女、太监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虽不敢多问,却也隐约知道,是为了陛下的龙体。
赵桢也按太医的建议调理身体:每日晨起喝一碗山药粥,正午吃些温补的羊肉,傍晚则在御花园散步半个时辰,不再熬夜批阅奏折。不过半月,他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些,心里对陆野更是感激,若不是陆野直言,他怕是还蒙在鼓里,一辈子都难有子嗣。
而这段时日,陆野与范婉儿的相处也多了起来。有时陆野从皇庄回来,范婉儿会在范府门口等着,手里捧着一杯温好的茶水;有时两人会在庭院里坐着,看四只海东青在天上盘旋,范婉儿会缠着陆野讲美洲的趣事,比如土着用羽毛做头饰,比如美洲豹如何在雨林里潜行。
这日午后,陆野刚从西阳庄回来,就见范婉儿坐在石榴树下,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正低头绣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将她的侧脸映得柔和,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极了画里的人。
“在绣什么?” 陆野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范婉儿抬起头,脸颊微微泛红,把帕子递给他:“之前听你说,海东青喜欢雪,我就绣了只雪地里的海东青。”
陆野接过帕子,只见上面绣着一只雪白的海东青,站在覆雪的枝头上,眼神锐利,羽毛的纹理绣得细致,连雪粒都透着晶莹。“绣得真好,比画的还像。” 他由衷地赞叹道。
范婉儿抿嘴一笑,手指轻轻绞着帕子的边角:“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好啊,我正好缺个帕子。” 陆野把帕子叠好,放进怀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对范婉儿是有好感的,可每次想到她才十六岁,心里就过不了那道坎,只能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的犹豫,范仲淹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日晚饭后,李氏拉着范仲淹,在书房里见了陆野。李氏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怀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婉儿对你的心意,你也该看出来了。她今年十六,按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不喜欢她,咱们也不勉强,可若是喜欢,就别拖着,免得耽误了她。”
范仲淹也跟着点头:“怀安,有话不妨直说。你若是觉得婉儿哪里不好,或是有其他顾虑,都可以跟我们说。”
陆野闻言,连忙站起身,躬身道:“伯父、伯母,我对婉儿姑娘是有好感的,只是……”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我之前在域外听医者说,女子十六岁骨骼未全,若是此时成婚生子,不仅自身容易落下病根,孩子的早夭率也高,甚至可能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婉儿姑娘还小,我不想她受这份苦。”
这话一出,范仲淹夫妇都愣住了。他们只当陆野是不喜欢婉儿,或是有其他打算,却没想到他是为了婉儿的身体着想。李氏反应过来,眼里满是欣慰:“怀安,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婉儿呢!”
范仲淹也松了口气,笑着说:“你考虑得周到,是我们心急了。婉儿确实还小,晚两年成婚也好。不如先给你们定亲,等婉儿十八岁再成婚,你看如何?这样既不耽误她,也能让她安心。”
陆野心里一喜,连忙点头:“多谢伯父、伯母体谅!定亲之事,我都听你们的。”
李氏见他答应,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这就去跟婉儿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说着,就快步走出了书房。
范仲淹拍了拍陆野的肩膀,语气带着赞许:“怀安,你是个负责任的孩子,婉儿跟着你,我们放心。定亲的日子,我会找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多谢伯父。” 陆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没过几日,钦天监选了个吉日,定在一个月后定亲。消息传到范婉儿耳里,她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绣帕子的时候都差点扎到手指。春桃笑着打趣她:“小姐,您这是高兴坏了吧?定亲之后,您就是陆公子的未婚妻了!”
范婉儿脸颊泛红,却没反驳,只是低头继续绣着帕子,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而此时的西阳庄皇庄,第一批种下的玉米已经冒出了嫩芽,嫩绿的芽尖从土里钻出来,透着生机;土豆也发了芽,藤蔓开始沿着地面蔓延。红薯也早已栽种好,长势喜人。农官李谦每天都派人去查看,把生长情况记录下来,快马禀报给赵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