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起,何初柔立刻把脸埋进臂弯假装睡觉。耳边传来女生们刻意的议论:“听说她妈妈跟别人跑了?”“难怪整天阴森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恐惧——她们怎么会知道家里的事?
走廊上突然爆发一阵哄笑。透过窗户,她看见扎着高马尾的自己被推搡着走过,校服后背用红笔写着“妓女的女儿”。何初柔迅速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怎么会有两个我?”她迷茫,无措。
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是我,那我是谁?
她头疼欲裂,浑身没的力气,只能蹲下来用力地用手敲着自己的头:“是谁?究竟是谁?”
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祝星歌,那个孤儿来了!”
何初柔突然记起来了,外面的那人,是一个月前被欺负的新生,年级第一——祝星歌。
一个月前的刚开学,这个初一新生就成了被全校排挤的对象,而自己那时候在干嘛呢,哦,她也是欺负她的一员。
所有人都讨厌这个,明明是孤儿却过分优秀的少女,她的优秀遮盖所有人的亮光,在这个初中里是不被允许的。
学校里的大姐头直接当众对她进行霸凌,在他的衣服上课桌上都写满了侮辱的词汇,甚至在大型活动也敢教训整蛊她,在开学典礼上倒红墨水羞辱她。
没有人会去同情去帮助那个无辜的少女,他们害怕大姐头的势力,校园里的老师也不敢管,因为大姐头的父亲是校长。
而何初柔自己呢?
她也是霸凌者之一。她偷过祝星歌的钱,往她的课桌里塞过死老鼠,甚至在大姐头命令她掐祝星歌时,她照做了。
“我以为她会转学……我以为她会消失……”
现在她经历了所有,都是那个人曾经经历的。
“喂,何初柔!”班花李梦瑶突然踹开她的课桌,“放学后留下来做值日,听到没?”本子散落一地,她蹲下去捡时,有人把口香糖黏在了她头发上。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像无数根针扎进鼓膜。
放学的铃声成了救赎。她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敢起身,却发现教室门被反锁了。拍门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最后她蜷缩在讲台边,盯着手腕上被圆规戳出的小血点。“这就是报应吗?”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树影在暮色中张牙舞爪。何初柔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浑身没了力气,口中却仍不断呢喃:
“为什么是我?我只不过是偷了她的钱而已……那些更过分的人没得到报应,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受到了惩罚!!!”
何初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祝星歌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他明明穿着被写满了,侮辱这样的校服,脸上还带着墨水的污渍,神却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狰狞又明艳,她站在她的面前,却毫不显得狼狈,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像诅咒般刻进她的骨髓:
“你拿走了我的钱,拿走了我的生命,未来的你也会失去对你重要的东西!”
何初柔惊醒了,屋子里的灯早已熄灭,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已睡下,只剩下从窗户外洒进来的一片月光。
她双手抱住脑袋,脑子里全是刚刚梦里出现的场景。
祝星歌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当时的何初柔却被吓到了,第二天就去问了其他人,祝星歌为什么这么在乎钱,但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所有人都不了解她,只知道是个孤儿。
直到何初柔开始被霸凌,她突然就知晓了原因。
有一天她又被留下来做值日时,听到几人在聊天。
“听说祝星歌之前一直在赚钱。”
“那她应该很有钱吧?”
“没有,全都给福利院了。”
“为什么啊?”
“因为福利院的院长没钱了,她要是不出来赚钱,住的地方都要被收走了。”
教室里的何初柔冷汗直流,原来那笔钱是这么用的……
当时的祝星歌没了那笔钱,会有什么后果最后,最后又是如何解决的?
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觉得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无比漫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而她也因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日与药物相伴,连高中都没上就辍学了,在家里每天靠着救济金活着。
直到来了这个节目。
现在距离她的初三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她从一个年轻活力的初中生变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瘦弱少女。除了从小就学习的舞蹈还有些底子外,她一无所有。
政府给的救济金实在是太少了,就算她不上学了,她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每年药物都在涨价,再不工作,她连药都买不起。
刷到节目广告时,看到那几千块的生活补贴,她鼓起勇气报了名顺利地进入了这个节目。
本以为可以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曾经的故人。
“怎么办?她真的不想报复我吗?当初的事情真的不是她干的吗?”她呢喃着,有些神经的啃食着自己的手指。
“不……不要自己吓自己!药……药在哪里……”何初柔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打开了手边的药瓶,倒了几颗在嘴里,水也不喝,直接嚼碎吞了下去。
“睡觉,我该睡觉了。”她哆嗦着躺了下来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重新入睡。
相比之下,祝星歌倒是睡得很好。
今日旧事重提,回忆涌现,她不禁感慨世界之小。许是想得多了,连梦中都呈现了当年的往事。
当时福利院没什么钱,又因为祝星歌生了一场大病花掉了不少的积蓄,院长妈妈差点连福利院房子的租金都付不起了。
年纪尚小的祝星歌听闻在学校可以获得奖学金,她便次次都考年级第一,为的就是让老师注意到她,给她申请奖学金和贫困生补贴。
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一升到初中,她就被人针对了。
梦境的色调从暖色变成了浑浊的暗色。
所有事情都从开学典礼那满身的红墨水开始。
她推开教室门,迎接她的不是同学们的关心,而是课桌上用红墨水写满的“孤儿”、“乞丐”、“滚出去”。书包被人倒扣在地上,崭新的教科书被踩满了脚印。
那时候的她在想什么?
哦,她想的是:“哇,好眼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