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外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倒是门口的地上有一根树枝。
刚才的声音似乎就是树枝掉落发出来的。
韩子钰迅速打量一圈后,除了那根树枝,他再没看到其他特别之物,只能疑神疑鬼地返回屋内。
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安心,随即便开启了一个等级颇高的禁制阵盘,这才满脸忧虑地重新坐了回去。
项非将韩子钰的这一连串举动尽收眼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真是杞人忧天。”
他对自己院中花大价钱,请阵法师来精心布置的阵法信心十足。
“我敢断定,今日只有你来我这院子,此刻院中也仅有你我二人,你实在没必要再布置阵法。”
“仅仅一个秋恒就把你吓成这副模样,我都开始后悔当初与你合作了。”
韩子钰做完这一切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他心里尴尬万分,觉得自己丢了好大的面子,恨不得项非即刻就从眼前消失。
不过,他自然不会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免得让自己更加难堪。
“后悔也来不及了。”
韩子钰摊开双手,回应项非的嫌弃,脸上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努力展现出一副开朗活泼的模样。
就跟十几年前在秋恒等人面前时那般。
“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被送到那个地方了吧?你手里握着我的把柄,我手里同样也有你的把柄。”
“咱们已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一切都已无法回头,容不得任何人说后悔。”
韩子钰垂下眼皮,睫毛随之落下,将眼中的阴霾遮掩起来。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后悔了。
在他看来,他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利益。
一切都是为了他那光明荣耀的美好未来。
*
为免引人怀疑,韩子钰不敢在项非的地盘过多逗留。
方才与项非一番互相冷嘲热讽,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竟然舒服的不少。
他真是个坏人,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韩子钰迅速翻墙离开,一路疾行,朝着自己的居所赶去。
此刻的他依旧满心狐疑,心底的不安如影随形,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在返程途中格外谨慎。
他特意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极为隐匿,一心想要瞒过他人耳目,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然而,这一次,他那向来不准的预感却出奇地应验了,果真又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只可惜他并不会预知未来,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
为避开众人的注意,他特意挑选了一条隐蔽的巷子行走。
这条阴暗且空无一人的巷子是他用以隐藏行踪的选择,亦是困住他的无形囚牢。
韩子钰沿着巷子不停地走啊走,尽管他身法敏捷,脚步匆匆,可那昏暗的巷子却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脚步也随之缓缓放慢。
这条巷子是他来的时候走过的路,绝对不可能这么长。
长到给他一种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错觉。
他停下了脚步,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了阵法之中。
有意为之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韩子钰倒吸一口凉气,僵硬着身体转身,看,金眸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
金眸,红衣,长剑。
“……秋恒。”
他呐呐出声,眼神恍惚。
在那双金珀似的眼眸中,韩子钰清晰地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脸上表情渐渐趋于无。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尘埃落定。
还是被发现了吗?
其实同一时间出现的不止秋恒一人,但韩子钰的眼中只有秋恒。
他对秋恒的特别关注表现得很明显,这种特别到忽视旁人的关注让人啧啧称奇。
一个照面之后,迫切想要知道更多的秋恒提剑向前,韩子钰本能抵抗,转瞬间两人打了起来。
青玦看着身形闪烁的两个人,舔了舔犬牙:“他刚才是把我们忽视了个彻底吧?”
阎宸盘着闪电玩,闻言抬眼瞅了一眼不知为何战意不强的韩子钰:“嗯,他的眼中只有主人。”
虽然他们都算是秋恒的附庸,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阎宸否定了。
他的头顶冒出一个气泡。
气泡中一对情侣在粉色的樱花树下旁若无人地亲亲抱抱,旁边花丛中冒出几个头顶一串小点的人头。
他严谨地想,应该是第一次被外人忽视得这么彻底。
冷星云不是外人。
凌云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可能,嘶了一声:“他该不会是看上主人了吧?”
“咳咳咳。”
丹朱看打斗看得正起劲,听到凌云这样一说,猛地一阵咳嗽,给凌云吓一跳,跳起来用力拍他的后背。
凌云:“丹朱,你怎么突然咳嗽上了?”
“小事,就是呛到了而已。”
凌云纳闷:“也没吃东西啊,怎么突然呛到了?”
丹朱顺顺胸口,总算不咳嗽了,幽幽地望过去,心说被你吓到的呗。
韩子钰的那种眼神能叫看上主人了吗?
那叫惊恐好不好。
话说韩子钰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主人,难道主人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到了韩子钰?
丹朱一边回应凌云的关心,一边翻看过往的记忆,眼睛很快又落到韩子钰身上。
一头问号,满眼不解,他家主人辣么好,哪里有吓人的地方,韩子钰怎么吓成那样?
秋恒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韩子钰在短时间内自己脑补的。
简而言之,自己吓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越想越恐怖,到最后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战败的速度简直不像是一个元婴修士。
三两下就成功制服韩子钰的秋恒:“……?”
还以为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呢。
当务之急要关注的不是韩子钰莫名削弱的战力,而是林竹阳等人被韩子钰和项非送到了哪里。
秋恒早就知道韩子钰有小心思,对感情不如别人纯粹,真情中掺杂着利益。
但他万万没想到韩子钰能为了看不见的利益出卖自己交好多年的朋友。
还一出卖就是一群人。
数十年的友谊就是这么脆弱,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那间屋子之外,他听到韩子钰和项非的私下交谈,那一刻,他差点没绷住怒火,暴露位置。
他们两人竟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变强”,合伙算计了林竹阳等人,将他们送到了“那个地方”。
*
时间回到韩子钰乔装打扮离开家的时候。
藏在阴暗角落里,看到全身黑的人翻墙而出,凌云立马用力扯旁边人的衣角。
“主人主人,快看,韩子钰出来了。”
“嗯,我们跟上。”
秋恒运起敛息术,悄无声息地尾随韩子钰,凌云立马跟上。
青玦在后面揉了揉鼻子,嫌弃地用嘴型嘀咕:“这种气味也太难闻了,又臭又酸,太令兽不舒服了。”
要说他们为什么这么肯定前面那个一身黑、面貌平平无奇的修士是韩子钰。
那还得感谢易清竹曾经送给秋恒的臭臭粉。
这种臭臭粉能透过衣裳渗入皮肤,留下特殊的痕迹与气味,功效三日才可散尽。
用来辨别一个人再好不过了。
白日里,在与韩子钰说话的时候,秋恒不动声色地将追踪粉撒在了韩子钰的身上。
再之后,他们就分散等在各处,最终等到了迫不及待暴露破绽的韩子钰。
臭臭粉很好用,就是对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味道不太美妙。
一路跟着韩子钰,来到一个偏僻的宅院。
宅院外有阵法,但这难不倒秋恒,他略微用了点小手段屏蔽了阵法对他的感应,与韩子钰一同进入宅院。
韩子钰进屋见人,秋恒运用敛息术和隐身符,完美地将自己隐藏在房间外。
修士对视线的感知敏锐,怕被察觉异样,他没敢用神识打量房间里面的情况。
但房门开启,韩子钰进屋的那一瞬,他还是看到了里面那个男人的脸。
多么眼熟的一张脸啊。
秋恒:“……”
呼吸浅浅一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克制住了对屋内人的惊讶,青玦却没有克制住,短促的尖叫声在他的识海中炸响。
秋恒眉眼跳动,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天啊,那不是项非吗?”
青玦难以置信:“韩子钰和项非怎么认识的?难道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到底在算计什么?”
炽空说了一声少见多怪:“这么惊讶做什么,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青玦闭上嘴,决定继续看下去。
他倒要看看韩子钰能和项非一同干出什么好事。
识海安静下来,秋恒把注意力放到了屋内。
“怎么办?秋恒出现了!”
秋恒神色冰冷至极,他的出现竟然能让韩子钰如此慌张。
“……你怎么知道秋恒不是发现了我出卖了他们,才来雪茫山庄试探我的。”
出卖了谁?
果真有猫腻。
“韩子钰,你怕什么?林竹阳他们已经被我们送到了那个地方,秋恒不可能发现他们。”
韩子钰果然说谎了。
林竹阳他们竟然被他出卖给了别人。
那华荧她……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秋恒想到华荧没有多久,屋里人竟真说起了华荧。
说话的是项非。
“真想不到那些人各个气运不差,其中还有一个火灵体,以你那卑微的出身和平凡的气运竟然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火灵体?
指的应当是华荧。
没有前置条件,少有修士能想到异火也能化做人形。
华荧站在某处什么也不用做便能吸引火灵气,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火灵体很正常。
“……若是我的气运也如他们那样强盛,你怎么可能与我合作,你定会将我抓起来,与林竹阳他们一道送往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不要说得这么隐晦啊啊啊!
到底把他们送到了哪里。
听他们讲来讲去,始终对关键信息遮遮掩掩,秋恒烦躁了。
不止秋恒烦躁了,青玦等人也烦躁了。
私底下说话而已,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吗?
青玦像个反派似的,阴恻恻道:“秋恒,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把他们抓起来,逼问他们把林竹阳他们关到哪去了吧?”
“不妥。”
炽空有着不同意见:“这里是项非的地盘,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招。”
“炽空所言有理。”
阎宸表示认同,想了想,有了主意:“韩子钰必然会离开,我们不如拿下他,从他那里获得‘那个地方’的情况。”
凌云:“有道理唉,等他离开后,我们……”
“那么就这么办。”
几人商量着,秋恒突然插了一句话,认同了他们的计划。
之后他们耐心的等待韩子钰与项非结束交流离开,边听着里面的声音,边完善计划。
说到如何试探出秋恒来雪茫山庄的真实目的时,里面的声音一顿。
“你身上怎么似乎有一股子味。”
又酸又臭,真难闻。
项非抽了抽鼻子,有点嫌弃。
嗅觉这么灵敏吗?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凌云有点不安:“主人……”
秋恒摇摇头,没说话。
“……什么味?我怎么没闻到?”
韩子钰觉得项非在故意羞辱他,满脸不高兴。
他身上的衣服可是出门前才换的,怎么可能有味?
项非绝对是故意的,项非肯定是嫌他烦了。
“哼!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别想把我撇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吓死了,我还以为他们发现什么了呢。”
关于味道的话题被韩子钰主动结束,他似乎没有产生怀疑,凌云松了一口气。
“不过项非鼻子是够灵敏的,那么淡的味道都能被他闻到,幸好韩子钰没发现异样。”
阎宸:“韩子钰是不如项非聪明。”
他不解道:“项非怎么会和韩子钰一起算计林竹阳他们,听他们的意思,被送到‘那个地方’里面的人还有秋家人。”
“项非和秋家关系匪浅,怎么会算计秋家的人呢?”
秋恒:“财帛动人心,利禄乱情怀,在项非的眼中,利益胜过一切。”
“秋家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踏脚石而已,他不会为了秋家放弃自己的利益,更不用说放了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