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杰指尖凝着淡青色的灵力,正小心翼翼地拂过二驴子臂上的擦伤——
那道口子深可见骨,是方才与霸红尘缠斗时留下的,此刻灵力过处,外翻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
二驴子却半点没顾上疼,目光总往了凡那边飘,直到听见一声细若蚊蚋的“救……救我”,他刚要起身,就见了凡已经提着衣摆冲进了远处的草丛。
枯草根缠住了凡的脚踝,他俯身拨开半人高的狗尾草,终于在腐叶堆里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费力将人扶坐起来,他解下腰间水囊,蘸湿帕子轻轻擦去那人脸上的血污——
当眉骨处那道熟悉的刀疤露出来时,了凡手里的帕子“啪嗒”掉在地上,声音都发颤:
“王施……大哥!快来!是方垕!”
“方垕?”
二驴子猛地挣开鲍杰的手,不顾臂上伤口再度渗血,踉跄着跑过去。
蹲下身一看,他倒抽一口冷气:往日里总束着银冠、肩抗大刀的方垕,此刻头发散乱如枯草,锦袍被撕得稀烂,露出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骨头都碎了。
他胸口起伏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唯有那双眼睛还半睁着,映着林间的光,残存着一丝倔强。
方垕的视线落在二驴子脸上,嘴角的肌肉艰难地抖动了几下,想扯出个笑,却只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血沫从他嘴角溢出,他却不管不顾,声音细得像游丝:“霸……霸红尘……逼我……做仆从……我不依……他就……打断我一根骨头……问一次……”
说到这里,他突然攒足了力气,猛地咳出一口血,却真的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血污,却比往日里任何一次都要刚烈:
“我们方家……只有掉头的弟子……没有磕头的怂货!”
二驴子眼眶一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放得极轻,生怕碰疼了他:
“好兄弟,骨头够硬!没给咱们修真界丢脸。你放心,你哥我别的不行,医术可是一绝——三天,就三天,我保准让你能活蹦乱跳!”
方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谢谢。
二驴子却抬手,指尖凝聚一丝柔和的灵力,轻轻点在他的晕穴上:
“别说话,省点力气。接骨续脉疼得很,你先睡会儿,醒了就好了。”
方垕的眼睛慢慢闭上,身体一软,靠在了二驴子怀里。
接下来的半天,二驴子没敢停歇。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玉盒,倒出几枚莹白的续骨丹,碾碎了混在灵泉水里,一点点喂给方垕。
又盘膝坐下,双手按在方垕的四肢上,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
他要先将碎成渣的骨头一块块对齐,再用灵力牵引着筋脉重新连接,每一个动作都要精准到毫厘,稍有不慎,方垕就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鲍杰和了凡守在一旁,一个帮着递疗伤的灵药,一个默默燃了静心香,生怕打扰了二驴子。
直到第二天下午,方垕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先是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酸痛,却真的有了知觉!
他又试着抬了抬胳膊,虽然疼得额头冒冷汗,却真的能抬起来了。他又惊又喜,转头看向守在旁边的二驴子,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醒了?”
二驴子凑过来,递过一杯温水,“别急着说话,你刚续上的筋脉还没长牢。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这时,一只黑亮的小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来,用尖尖的鸟喙轻轻蹭着方垕的脸颊——
正是之前一直跟着方垕的那只灵鸦,后来虽与二驴子签了魂契,却始终记挂着前主人。
方垕看着它,眼眶微微泛红,抬手想摸它的头,却被二驴子按住:“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怎么样?你哥我没吹牛吧?”
二驴子笑着挑眉,“能当你哥,自然有过人之处。”他转头冲鲍杰喊:“媳妇,你那戒指里,是不是有灵羊?咱们今天不走了,烤只羊,喝点酒,给方垕补补身子。”
“喝酒?”方垕终于能发出声音了,虽然沙哑,却带着惊喜。
“当然喝!”
二驴子拍了拍空间戒指,“我这有灵酒,里面加了千年灵蜜和朱果,喝了不仅不影响伤口,还能加速愈合。别的医生禁酒,你哥我不一样——治病就得让病人舒心!”
方垕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很快,鲍杰从空间戒指里提出一只肥硕的灵羊过来了——
这羊浑身雪白,羊角泛着淡淡的灵光,一看就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异兽。
她熟练地处理好食材,二驴子则提着灵羊去河边清洗,了凡则四处捡来干燥的松柏枝,搭起了烤架。
暮色降临时,烤架上的灵羊已经滋滋冒油,金黄的外皮泛着焦香,油脂滴在火上,“噼啪”作响,香气顺着风飘出去老远。
二驴子正拿着刷子,往羊身上刷着秘制的酱料,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吟诗声:“偶然杯酒聚天涯,旧语新愁共一温。浅杯慢酌平生事,不说沧桑只说情。”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缓步走来,他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面容俊朗,气质洒脱。
走到烤架旁,他停下脚步,拱手笑道:“各位,相逢即是缘。如此美味,如此良辰,不知可否容我叨扰一番,共饮几杯?”
“哈哈,爽快!”
二驴子拿起一个空酒杯递过去,“添双筷子的事,有什么不行的?朋友请坐!”
青衫少年刚要坐下,二驴子却突然抬头,眼睛眯了眯,看向右上方的半空:
“那位躲在虚空里的朋友,闻着香味不馋吗?不如下来一起喝几杯,再躲也不迟啊?”
青衫少年闻言哈哈大笑:
“兄弟好眼力!不过你别喊了,虚空神殿的神子向来不好酒,他躲着是怕被酒气熏着。”
“你这是什么道理?”
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凭什么你太上道宫的酒鬼能蹭酒喝,我就不能?”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半空中的光影扭曲了几下,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那人穿着一身锦袍,上面绣满了金线,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手指上戴着好几个玉扳指,看起来活像个满身铜臭的富家翁。
他身形瘦弱,却背着一个比他还大的布袋,袋子口露出半块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二驴子眼睛一亮,冲那人举了举杯:
“这位朋友这身行头,一看就是贵人!快来坐,酒刚开封,正热乎着呢!”
“贵人?”青衫少年打趣道,“兄弟,你可别被他的打扮骗了——他哪是什么贵人,分明是贵人的克星!”
那锦袍少年也不恼,哈哈一笑,对着二驴子三人抱拳:
“在下夜留光,厚着脸皮来蹭顿酒喝,还望各位莫怪。”
“夜留光?”
二驴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是盗公子!久仰大名!”
他又指了指青衫少年,“那这位兄台,想必就是酒公子了?”
青衫少年笑着点头:“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