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不知晨昏。沈倾凰肩伤未愈，加之精神耗损，在药力作用下昏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极轻微的机关声惊醒。冯七的身影再次从密道中闪出，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小姐，外面情况不妙。”冯七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谢惊澜的人虽明面上撤了，但沈府外围至少多了三处暗桩，日夜监视，许进不许出。府内人心惶惶，几个胆小的仆役今早想偷跑，被暗桩拿下，生死不明。”
沈倾凰心一沉，谢惊澜这是要困死她！“福伯情况如何？”
“福伯受了内伤，但强撑着主持大局，正在弹压府内骚动。苏姨娘和莲小姐吓得不轻，缩在沁芳苑不敢出门。”冯七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们安插在府外的眼线报来消息，昨夜李文昌李大人连夜拟好弹劾睿王的奏折，但今日早朝，还未等李大人呈上，睿王竟抢先一步，上折自请削去部分兵权，闭门思过！”
“什么？”沈倾凰眸光一凝。睿王竟以退为进？好快的反应！好深的心机！他这一招，不仅堵住了清流的嘴，示弱于皇帝，更将矛盾焦点再次模糊。皇帝会如何应对？
“皇上准了？”她急问。
“准了。”冯七点头，“皇上当庭安抚了睿王，赞其顾全大局，但并未深究安郡王之事，只下令严查宫禁，便将此事轻轻揭过。朝会之后，睿王府便大门紧闭。”
沈倾凰指尖发凉。睿王断尾求生，皇帝和稀泥，谢惊澜按兵不动……这潭水，表面平静了，底下却更凶险了。所有人的目光，恐怕又会重新聚焦到刚刚经历风波、又被严密监视的沈府身上！
“还有，”冯七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安，“北境传来消息，大将军旧伤复发之事，似乎……在京中有所流传。虽未明说，但已有风声。”
父亲病重的消息泄露了？！沈倾凰心头剧震！是谢惊澜放出的风声？他想做什么？动摇军心？逼她现身？还是……一石二鸟，同时打击沈家和北境防线？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沈府已成孤岛，父亲危在旦夕！不能再等了！
“冯七，”沈倾凰猛地站起身，牵动伤口让她脸色一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们必须立刻整顿内务，清除隐患！否则，无需外敌，我们便先从内部溃败了！”
“小姐的意思是？”
“筛子！如今的沈府，就是个大筛子！”沈倾凰声音冰冷，“谢惊澜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我的动向，甚至父亲北境的消息也能泄露，府内必有内奸！而且，绝不止一个！”
她之前顾忌打草惊蛇，一直暗中调查，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秋，必须用雷霆手段！
“你立刻去办几件事！”沈倾凰语速极快，“第一，让石磊选出绝对可靠的老人，暗中排查府中所有仆役，尤其是近期行为异常、与外界接触频繁者，列出名单。第二，以修缮受损房屋、清查损失为名，将府中下人分批集中到前院，由我们的人暗中监视其言行。第三，让福伯‘病重’，将府中对牌和账房钥匙收回，由你暂管。”
冯七眼神一凛：“小姐是要……清洗？”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沈倾凰目光决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凡有嫌疑者，一律先控制起来，严加审讯！重点是厨房、门房、采买这几个要害位置的人！”
“属下明白！”冯七深知此事关乎生死，毫不迟疑。
“还有，”沈倾凰沉吟片刻，“想办法，‘帮’一两个不起眼、但确有嫌疑的仆役‘逃’出府去。”
冯七一愣，随即明白：“小姐是想……引蛇出洞？试探暗桩的反应，甚至……借刀杀人？”
“不错。”沈倾凰冷笑，“谢惊澜不是喜欢监视吗？那就送他几个人，看看他如何处置。也让府里那些心思浮动的人看清楚，背叛沈家，外面也未必是生路！”
“是！属下这就去办！”冯七领命，迅速消失在密道中。
密室内，沈倾凰缓缓坐下，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这一步棋，风险极大，一旦清洗不当，可能引发更大的恐慌和反弹。但她别无选择。沈府必须尽快打造成铁板一块，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小姐……”秋纹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肩头渗出的血迹。
“我没事。”沈倾凰摆摆手，目光透过石壁，仿佛能看到地面上那座风雨飘摇的府邸，“秋纹，记住，从今日起，沈府再无退路。要么浴火重生，要么……万劫不复。”
她必须争分夺秒，在谢惊澜下一步动作之前，稳住基本盘，找到破局的关键。
玄衣人的第三把钥匙，父亲北境的危机，睿王的蛰伏，皇帝的平衡……千头万绪，都需要力量去应对。而力量，首先来自一个稳固的、完全听命于她的后方。
地面的沈府，即将迎来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而这场风暴，将由她这个藏身地下的“病人”，亲手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