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七领命而去,密道合拢,密室重归死寂。沈倾凰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阖眼凝神,耳畔却仿佛能听到地面上那座府邸中,即将掀起的暗流与无声的哀嚎。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心软,便是将所有人的性命拱手送入敌口。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几个时辰后,密道再次开启,冯七去而复返,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脸色冷硬。
“小姐,办妥了。”冯七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按您的吩咐,石磊带人已暗中控制住十七名有重大嫌疑的仆役,分别关押在后院废仓。初步审讯,三人已招认,是收了外头银钱,传递府中消息,但接触的都是中间人,不知上线是谁。其中,厨房负责采买的张婆子,曾多次向睿王府一名管事嬷嬷‘无意’透露小姐您的饮食喜好和用药情况。”
睿王府!果然有他们的钉子!沈倾凰眼中寒光一闪。
“继续审!用一切手段,撬开他们的嘴!重点查他们如何与外界联络,暗号是什么!”她声音冰冷,“另外,那两人‘逃’出去了吗?”
“已经‘帮’他们制造机会了。”冯七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看守‘疏忽’,后门‘未锁’,账房一个小厮和浆洗房一个丫鬟,‘恰好’偷听到府内要秘密处置内奸的风声,惊惶之下,已从后巷狗洞‘逃’出。暗桩的人立刻跟了上去,目前……尚无动静。”
“很好。”沈倾凰点头,“府内现在情况如何?”
“人心惶惶,但无人敢妄动。福伯强撑病体坐镇前厅,苏姨娘那边吓破了胆,紧闭院门。石磊已接管府内护卫,许进不许出。”冯七汇报。
“做得好。”沈倾凰沉吟片刻,“传话给福伯,将所有仆役集中到前院,我有话说。”
冯七一怔:“小姐,您要现身?此刻外面……”
“正是要此刻现身。”沈倾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裙,眼神锐利,“谢惊澜不是想看看我是否安好吗?那我就出去,让他看个明白!顺便,也该让府里这些人知道,如今,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她要借这场清洗,彻底立威,将沈府牢牢掌控在手心!
“秋纹,更衣。”
片刻后,沈倾凰换上一身素净却难掩威仪的月白襦裙,肩头披着厚氅,遮掩伤势。脸色虽仍苍白,但眼神沉静,步伐沉稳,在秋纹和冯七的护卫下,自密室而出,穿过幽暗的通道,走向通往前院的角门。
当角门吱呀一声打开,沈倾凰的身影出现在午后惨淡的日光下时,前院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仆役们,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惊恐又难以置信地聚焦在她身上。
大小姐不是病重不起吗?怎么会……
沈倾凰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福伯激动又担忧的眼神示意下,缓步走到廊檐下早已设好的座椅前,坐下。秋纹侍立一旁,冯七按刀立于身侧,气息冷峻。
“都抬起头来。”沈倾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仆役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大小姐那张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以及她身后那些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新护卫,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只为一事。”沈倾凰目光如冰刃,缓缓扫过众人,“沈家待你们如何,你们心中有数。但近日府中屡生事端,更有宵小之辈,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欲陷沈家于万劫不复!”
她话音一顿,院中空气仿佛凝固。几个心中有鬼的仆役已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昨夜之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沈倾凰声音转冷,“摄政王强闯府邸,辱我门庭,为何?正是因为府中有了内鬼,泄露机密,引狼入室!”
“大小姐明鉴!奴才\/奴婢对沈家忠心耿耿啊!”底下顿时哭喊声一片。
“忠心?”沈倾凰冷笑一声,目光倏地锐利,直指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之人,“张婆子,你每月初五、十五,借口买菜,与睿王府何人接头?李三,你夜间当值,几次私开后门,放何人入内?还有你,赵三家的一,你藏在枕下的银票,从何而来?!”
被点名的几人如遭雷击,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小姐饶命!奴才\/奴婢一时糊涂啊!”
“拖下去!”沈倾凰毫不留情。
冯七一挥手,几名护卫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将那几人拖出人群,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其余仆役吓得魂飞魄散,伏地不起,大气不敢出。
“今日,我沈倾凰把话放在这里。”沈倾凰站起身,声音清冽,传遍庭院,“沈家,不是任人欺辱之地!从今日起,安分守己者,沈家必不相负!但若有谁再敢生二心,吃里扒外——”
她目光扫过地上尚未干涸的点点血迹,语气森寒:“这便是下场!”
满院死寂,唯有寒风呼啸。
“都听明白了?”沈倾凰缓缓问道。
“听明白了!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大小姐!效忠沈家!”震天的回应响起,带着恐惧,更带着一丝被震慑后的臣服。
沈倾凰微微颔首,对福伯道:“福伯,受伤的护卫仆役,重金抚恤。今日起,府中一切用度开支,由你与冯七共同掌管。凡有可疑行迹,可直接拿下审讯!”
“老奴遵命!”福伯激动应下,看着大小姐雷厉风行的手段,老怀大慰。
沈倾凰不再多言,由秋纹扶着,转身缓步离开。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决绝与威严。
经此一事,沈府上下,再无人敢轻视这位看似病弱的大小姐。铁腕之下,内患暂平。
然而,沈倾凰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府外的暗桩依旧虎视眈眈,谢惊澜的怒火未曾平息,睿王蛰伏暗处,北境父亲危在旦夕……
她回到密室,刚坐下,冯七便再次来报:“小姐,那逃出去的两人……在城西暗巷被灭口了,是……摄政王府的手法。”
沈倾凰指尖一颤。谢惊澜……果然狠辣!他这是在警告她,也在清理可能暴露的线索。
“知道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清洗内务,只是站稳脚跟的第一步。接下来,她必须主动出击,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