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对啊!
军情呢?
细节呢?
李源光说蛮族集结了十万大军,可具体的情报,一个字都没透露!
这,根本就不符合军中的规矩!
李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那本奏章里,哪里有什么详细军情?
那不过是他为了向朝廷发难,随口编造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底下竟然会跳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官。
用如此专业的军情问题,来当众质问他!
这一下,他彻底被架在了火上。
如果他说有,那请把详细情报拿出来。
如果他说没有……
那他刚刚那番,义正词严的咆哮,就成了什么?
欺君罔上!
“你!”
李源的眼中,瞬间,就爆出了一团,骇人的杀气。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一般,向着林清墨狠狠压了过去。
林清墨的身体猛然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挺直了脊梁骨,没有退后,哪怕半步!
“怎么?”
林请墨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依旧清晰。
“国公爷,是答不上来吗?”
“还是说……”
“所谓的‘蛮族异动’,根本就是,国公爷为了索要军费,安插亲信,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谎言!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刺进了李源的心脏。
“放肆!”
李源彻底,被激怒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那只握着刀柄的布满了老茧的大手,已经青筋暴起。
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在这金銮殿上,血溅五步!
没等他发作,林清墨重整心情,话锋一转。
“再者。”
“我大夏立国百年,军制严明。兵部每年下拨的军费,都有定额,去处都有备案。北境更是重中之重,朝廷何曾有过半分亏待?”
“国公爷一张口,就要增加三成的粮草,还要全军换装。这笔账,户部的陈侍郎恐怕得把算盘打冒烟了才能算清。”
“若是国库充盈,自然好说。可如今,国库刚刚填补了江南盐运的大窟窿,正是捉襟见肘之时。您这道奏请,是要让陛下变出银子来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他没有直接反驳李源,而是从“示弱于敌”和“国库空虚”两个角度,巧妙地将李源的“请奏”,变成了一种“不懂兵法”和“不念君恩”的行为!
李源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个武将,哪里说得过这种引经据典的文官。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
林清墨的下一句话,更像是直接抄起了刀子。
“至于国公爷提及的京畿防务,下官更是不敢苟同。”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防务之调动,岂同儿戏?城防营,九门提督,西山大营,皆是拱卫京师,关系国本的要害所在。”
“国公爷一句话,就要将这三处要害,全部换上自己的亲信。不知国公爷您,这是想防谁?”
“还是说……您想帮陛下,分担这守卫京城的重任?”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慢极轻。
却让李源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分担重任?
这和谋反,有何区别?!
他这才猛然惊醒,自己刚才盛怒之下,言语之间,已经触碰到了那条绝对不能逾越的红线。
金銮殿上,那些原本看好戏的官员们,此刻也都变了脸色。
是啊。
这李源,是要把皇帝的兵权,都抢过来吗?
夏渊庭看着李源那张忽青忽白的脸,心里那股被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借着林清墨搭好的这个台阶,缓缓站了起来。
“够了!”
他一声怒喝,带着无上的帝王威严。
“此事,关乎国本,岂容尔等在朝堂之上,如同市井小儿一般争吵!”
“李爱卿!”
他死死盯着李源。
“你镇守北境有功,朕,记着。但你今日之言行,也同样,让朕失望!”
“至于军费与京畿防务,此事需从长计议!”
“退朝!”
说完,他猛一甩龙袖,头也不回走进了后殿,没有再给李源任何说话的机会。
李源一个人僵在原地,被林清墨那番话,噎得是上不去下不来。
他看着林清墨那清瘦却如标枪般笔直的背影,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了实质。
今日之辱,他记下了。
……
当日下午。
冷宫那扇破败得快要散架的木门,再次迎来了大批的“贵客”。
为首的,是御前总管太监赵大高。
他亲自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他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沉甸甸的箱子。
那阵仗,比前几日皇后派人来,还要夸张数倍!
“圣旨到——!”
赵大高捏着嗓子,声音拉的像面条一样长。
冷宫里的大小人等,呼啦啦跪了一地。
苏锦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带着吴嬷嬷她们,不紧不慢迎了上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废妃苏氏,深陷奇冤,幽居冷宫,仍心怀社稷,其情可悯。”
赵大高念到这里,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苏锦意一眼,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心里更是佩服不已。
“朕心甚慰,亦感愧疚。”
“今,特赐黄金五百两,锦缎百匹,珍玩玉器十箱,以示安抚。”
“另,感其居处简陋,人手短缺,特赐宫女六名,太监四名,入冷宫伺候。”
“望其,好生将养,他日或有转机。”
“钦此——”
赵大高念完,笑着将圣旨卷好,双手递到了苏锦意的面前。
“苏主子,接旨吧。”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呐。”
苏锦意谢了恩,接了旨。
目光,却落在了赵大高身后那一排低眉顺眼的宫女身上。
赏赐?
安抚?
我看,是试探和监视吧。
那些金银珠宝,不过是个幌子。
这新来的十个奴才里,不知道哪个,才是皇帝安插进来的,那颗最毒的钉子。
她没有声张,只是让吴嬷嬷将赏赐都收了。
然后,不咸不淡地对着新来的几人说道:“以后,你们就在这冷宫里当差了。这里没什么规矩,只有一条。”
她顿了顿,眼神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别耍聪明。”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