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指节发白的捏着那封来自辽西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眼神冰冷。
“……虏酋皇太极,亲率满、蒙、汉八旗主力二十万,并携红夷大炮三百余门,驱使攻城魔兽、萨满军团,已于五日前大举出沈,兵锋直指锦州!锦州被围,松山、杏山告急!辽西全线震动,危在旦夕!恳请督师速发援兵,火速驰援!迟则……辽西不保矣!”
祖大寿那潦草甚至带着些许颤抖的笔迹,清晰无误地传递着一个信息——皇太极动了真格,赌上了国运,辽西走廊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二十万……红夷大炮三百门……攻城魔兽……萨满军团……”
陈天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如鹰。
厅内,刚刚从海上恶战中归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赵虎、侯三以及一众将领,闻言无不色变,刚刚因成功突围而生出的一丝轻松瞬间荡然无存。
海上那点风波,与辽西即将面临的惊涛骇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督师!”
赵虎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嘶哑,“锦州乃辽西咽喉,万不可失!末将请命,即刻率本部兵马驰援!”
“我等愿往!”
众将齐声请战,群情激昂。
海上新败的憋屈,此刻尽数化为了对辽西战事的担忧与同仇敌忾。
陈天抬起手,压下众人的喧嚣,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焦虑、或愤怒、或坚定的面孔。
“慌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决断力量,“皇太极倾巢而出,正在我预料之中。他在海上吃了亏,自然要在陆上找回场子。辽西,就是他选定的战场。”
他走到悬挂的巨大辽东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锦州的位置。
“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宁远……这条线,是我大明在关外的最后屏障,也是刺向辽东腹地的一把尖刀。皇太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必欲拔之而后快。”
他顿了顿,手指沿着辽西走廊缓缓移动,语气沉凝:“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他主力尽出,后方必然空虚。而且,辽西诸城经营多年,城坚炮利,祖大寿、吴三桂等将也非庸才,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督师,您的意思是……”侯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援,一定要援!”
陈天斩钉截铁,“但不能盲目去援。皇太极巴不得我们慌慌张张地把兵力添油式地投入辽西那个大熔炉里。”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赵虎!”
“末将在!”
“你立刻持我令箭,飞骑前往宁远,告诉吴三桂,让他谨守城池,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擅离宁远!同时,督促他加快向觉华岛转运粮草,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是!”
赵虎虽然不解为何不直接去锦州,但出于对陈天的绝对信任,毫不犹豫地领命。
“侯三!”
“属下在!”
“动用所有渠道,我要在三天之内,知道清军的具体兵力分布,火炮位置,尤其是那些攻城魔兽和萨满军团的详细信息!搞清楚皇太极的中军大帐设在哪里!”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侯三领命,像只狸猫般窜了出去。
陈天又连续下达了几道命令:命令登莱巡抚杨文岳,全力筹措粮草、火药,通过海路源源不断运往觉华岛;命令东江镇(皮岛)残部加大袭扰力度,牵制清军后方;命令山海关总兵朱梅提高警惕,防备清军偏师绕道……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给一台有些混乱的机器注入了润滑剂和动力,整个体系开始围绕着辽西战事高速运转起来。
众将领命而去,行辕内只剩下陈天一人。
他再次走到舆图前,凝视着锦州那个点,眉头微蹙。
理智告诉他,依托坚城,消耗清军锐气,待其疲惫再寻机反击,是最稳妥的策略。
祖大寿能守,也必须守住。
但直觉,或者说来自神藏境武者那冥冥中的一丝灵觉,却让他心中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安。
皇太极不是莽夫,他既然敢倾国而来,必然有所倚仗。
那三百门红夷大炮,那些数量众多的攻城魔兽,还有神秘诡异的萨满军团……这些都是变数。
“报告!”
亲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陈天的思绪。
“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的夜不收斥候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督师,辽西最新战报!”
陈天接过,迅速拆开。
信是潜伏在锦州城内的密探所发,内容比祖大寿的求援信更为详细,也更为触目惊心。
“……清军于城外四面筑营,挖掘壕沟,工事极为严密。每日以红夷大炮轮番轰击城墙,虽城墙坚固,亦多处破损,军民死伤颇重。更有巨兽,形如蜥蜴,披覆铁甲,不畏弓矢,能撞击城门,喷吐毒火,守军以火油、万人敌应对,收效甚微……萨满于阵前起舞,黑气弥漫,有守军士卒受其影响,精神恍惚,甚或癫狂倒戈……锦州存粮虽足,然火药消耗巨大,箭矢亦渐匮乏……民心已有浮动……”
信纸在陈天手中被捏得微微变形。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
红夷大炮的持续轰击,对士气和城防的打击是巨大的。
那些攻城魔兽,显然是清廷专门为了攻克坚城准备的“特种武器”。
而萨满的精神攻击,更是防不胜防,直接动摇军心!
祖大寿只说了“危在旦夕”,这密报才揭示了何为真正的“危在旦夕”!
锦州不是在被动挨打,而是在承受着立体、多层次的疯狂进攻!
不能再等了!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坐镇宁远或山海关,统筹全局,等待最佳时机。
但锦州显然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一旦锦州有失,松山、杏山孤悬在外,必然不保。
整个辽西防线将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山海关将直接暴露在清军的兵锋之下!
届时,别说收复辽东,能否守住京畿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必须立刻增援锦州,而且要快!要狠!
陈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来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笔走龙蛇。
第一封,是写给崇祯的奏疏,陈述辽西危急,言明自己将亲赴前线,并请求朝廷尽快调拨粮饷火药。
第二封,是发给山海关总兵朱梅的命令,让他立刻从山海关及附近地区抽调两万士卒,携带所有能机动的火炮和充足弹药,火速前往宁远集结待命。
第三封,是写给仍在登州整顿水师的将领,令其挑选速度最快的船只,装载一批特制的“震天雷”和火油弹,随时准备听候调遣。
做完这一切,他沉声喝道:“亲兵营集合!备马!即刻出发,目标——宁远!”
他不能直接去锦州,那是自投罗网。
宁远是辽西防线的第二枢纽,也是支援锦州的最佳前进基地。
他要在那里,汇聚力量,给皇太极来一记狠的!
夜色中,陈天带着三百亲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登州城,向着西北方向的宁远疾驰而去。
马蹄声碎,踏破了黎明的寂静。
一路上,不断有来自辽西的探马和信使带来最新的消息。
清军的围攻愈发猛烈,锦州外围的几个小型堡寨已经失守。
攻城巨兽“地龙”数次冲击锦州南门,虽被击退,但城门已现裂痕。
萨满的黑气甚至一度飘上城头,导致数十名守军发狂跳城……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而朝廷那边的反应,却如同预料中的迟缓。
对于陈天请求的粮饷和专断之权,朝堂上依旧是争论不休。
陈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五天后,陈天一行人终于抵达宁远城。
此时的宁远,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城头上刀枪林立,旌旗招展,士兵们面容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压抑。
吴三桂亲自出城迎接。
这位年轻的将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见到陈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忙上前行礼:“督师!您可算来了!”
“城内情况如何?援军集结得怎么样?”
陈天一边大步向总兵府走去,一边直接问道。
“回督师,末将已按您的将令,严守城池,未敢轻动。从山海关来的两万弟兄已到了一半,剩余一半最迟明日晚间抵达。只是……粮草弹药,尚有不小的缺口。”
吴三桂语速很快,带着焦急,“锦州那边……祖帅又派了死士突围求援,言说若再无援军,城池恐难坚持十日!”
十日!
陈天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吴三桂:“你怎么看?”
吴三桂咬了咬牙:“督师,锦州必须救!但如何救,需从长计议。清军势大,围城工事坚固,若贸然前往,恐正中皇太极围城打援之下怀!”
陈天点了点头,吴三桂还算冷静。
他走进总兵府,径直来到沙盘前。
沙盘上,锦州周围密密麻麻插满了代表清军的小旗,将锦州围得水泄不通。
几条主要的增援路线,也都被清军的营寨和哨卡所阻断。
“皇太极这是摆明了要一口吃掉锦州,同时打掉任何敢于来援的兵马。”
陈天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硬冲,损失太大,也未必冲得进去。”
“那我们……”吴三桂看向陈天。
陈天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沙盘上反复巡弋,最终落在了锦州东南方向,靠近海边的一处地方——杏山。
杏山与锦州、松山互为犄角,虽然也被围困,但压力相对较小。
而且,杏山靠近海岸,或许……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陈天脑中成型。
“我们不能只从陆上想办法。”
陈天缓缓开口,“我们的水师虽然新败,但还有一部分力量。皇太极的注意力都在陆上,对海上的防备必然松懈。”
吴三桂眼睛一亮:“督师的意思是……走海路?”
“没错!”
陈天的手指重重点在杏山附近的海岸线上,“派一支精锐,携带大量火器和补给,趁夜从海上登陆,突入杏山。以杏山为支点,一方面增强杏山防御,另一方面,可以伺机出击,骚扰清军侧翼,甚至尝试打通与锦州的联系!”
“妙啊!”
吴三桂忍不住赞道,“清军定然料不到我们会从海上而来!只是……登陆风险极大,需有猛将领军,而且人数不宜过多,贵在精悍。”
陈天目光扫过厅内众将,最后落在一直沉默跟在他身后的赵虎身上:“赵虎,你可敢担此重任?”
赵虎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道:“末将愿往!必不负督师重托!”
“好!”
陈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五千精锐,全部配备最好的铠甲和火器,再从水师调拨二十艘快船。你准备一下,今夜子时出发!”
“是!”
安排好了奇兵,陈天的目光再次回到沙盘上的锦州。
奇兵只能扰敌、牵制,真正要解锦州之围,还得在正面战场寻找机会。
或者说,必须让皇太极感觉到疼,感觉到继续围攻下去代价他承受不起!
“三桂。”
陈天看向吴三桂,“山海关援军到齐后,你负责整编,随时待命。本督要亲自去一趟锦州。”
“什么?”
吴三桂大吃一惊,“督师,万万不可!锦州如今是龙潭虎穴,您身系辽局安危,岂能亲身犯险?”
陈天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不必再劝。本督不去,如何能准确判断敌情?如何能提振锦州军心士气?有些局面,非亲临前线不能把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慑人的精光:“更何况,皇太极有魔兽萨满,本督……也想亲自会会他们!”
他要去看看,那些能撞击城墙、喷吐毒火的巨兽,那些能蛊惑人心的萨满妖法,究竟有多大能耐!
神藏境的修为,满级的功法和武技,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吴三桂看着陈天坚定的神色,知道再劝无用,只能躬身道:“那……末将派最得力的家丁护送督师!”
陈天点了点头:“此事机密,不可声张。对外只宣称本督在宁远坐镇。你守好宁远,便是大功一件。”
是夜,赵虎率领五千精心挑选的勇士,登上了快船,借着夜色和薄雾的掩护,悄然驶离宁远码头,向着杏山方向而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陈天只带了十余骑最精锐的亲兵,人人双马,换上了普通夜不收的装束,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向着被清军重重围困的锦州方向,疾驰而去。
越靠近锦州,空气中的硝烟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便越发浓重。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锦州方向夜空下隐隐泛着的火光,那是清军大营的篝火,以及不时升起的炮火闪光。
甚至能隐约听到随风传来的沉闷炮声,以及空气中某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嘶吼。
陈天勒住马匹,眺望着那片被战火笼罩的土地,眼神冰冷。
皇太极,我来了。
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在抬眼!
锦州城,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