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工匠,脸上还带着煤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陈天看向他:“你叫什么?”
“回、回陛下,小的王猛,去年刚考进格物院。”年轻人紧张得声音发颤。
“王猛。”
陈天点头,“你说对了一半。”
他托着净化核心,走到工坊中央的铁砧旁。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上古之时,天宫众神确实制作过符文之器,不过不叫符文之器,而是法宝。”
“法宝之下皆为凡器,法宝之上为道宝,共分三阶,每一阶分下中上极四品。”
陈天缓缓道,“我们之前做的皆为凡器,且绝大多数都是下中品凡器,而想要炼制法宝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法宝级别的材料;第二,至少元丹境以上的修为,以真元为引,将天地属性之力以特殊的纹路刻入器物之中。”
“之上的道宝,甚至需要法相之上的神通境炼器大师才能炼制。”
“这些,我们现在都没有。”
工坊里顿时响起失望的叹息,他们这些匠师虽然有陈天自宣大之时就不断提供支持的人,但是武道修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陈天一般,可以拥有多门满级功法,他们这些人之中,武道修为最高的才罡气境圆满,距离元丹只差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之遥,却是困死人。
但陈天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可我们有的,是上古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李铁头忍不住问。
“标准化。”
陈天吐出三个字,随手从铁砧旁拿起一把普通的铁锤。
锤头粗糙,锤柄磨得发亮,是工匠们日常用的那种。
“这把锤子,若让你们每人做一把,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吗?”
“能!”
几个老匠人同时点头。
“这就是标准化。”
陈天将铁锤放下,“上古的凡器、法宝、道宝,流传下来的每一件都是孤品,是上古炼器师耗费心血亲手制作的,可我们要的——”
他目光扫过所有人:
“是能让普通匠人也能批量制作的‘符文器’。”
“是能让前线士卒人手一把的‘符文武刃’。”
“是能让农民耕作效率提升三成的‘符文农具’。”
寂静。
然后,是粗重的呼吸声。
李铁头的手在颤抖,他盯着那把铁锤,又看向陈天手中的净化核心。
“陛下……这、这真能做到?”
“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天将净化核心放在铁砧上:“诸位,这核心虽然能量耗尽,但符文本身还在。朕需要你们做三件事——”
“第一,将这些符文临摹下来,拆解成最基本的笔画。”
“第二,找到能承载这些笔画的材料,不要求多好,但要便宜、易得。”
“第三,研究如何在器物上刻画这些符文,用什么工具,什么手法,这些符文是做什么用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激活符文所需的力量……朕来解决。”
接下来的三天,工部格物院变成了不夜城。
炉火二十四小时不熄,敲打声从早响到晚。
陈天干脆在格物院隔壁的厢房住下,白天和工匠们一起研究,晚上则打坐调息,温养那枚净化核心。
他发现,虽然核心能量枯竭,但内部残存的“道韵”仍在缓慢恢复。
照这个速度,大概需要一年才能恢复到可以再次使用的程度。
但足够了。
第四天清晨。
“陛下!陛下!”
王猛冲进厢房,手里捧着一块铁板,脸上全是黑灰,眼睛却亮得像两盏灯:
“成了!第一组符文拆解出来了!”
陈天接过铁板。
铁板表面刻着几十个复杂的图案,每个图案旁边都用炭笔标注着拆解后的笔画。
“这是上古之时的‘坚固’符文,比如今的‘坚固’符文强了不止三倍。”
王猛激动地比划,“我们拆了整整三天,发现它其实是由十二组基础笔画组成的,只要按顺序刻画这九组笔画,就能构成完整的符文!”
陈天仔细看去。
果然,那复杂的符文被拆解成了九种简单的线条:直线、弧线、波浪、点、三角……
“好。”
陈天点头,“材料呢?”
“试了十七种!”
李铁头也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记录,“最好的三种是:精钢、紫铜,还有……青石。”
“青石?”
陈天挑眉。
“对,就是普通的青石板。”
李铁头抹了把汗,“奇怪得很,精钢刻画后符文最清晰,但一注入气血就炸。紫铜能撑久一点,可三息后也会变形。反而是最便宜的青石……”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
石板上刻着一个简化版的“坚固”符文。
“这石头,能撑十息。”
陈天接过青石板,手指轻触符文。
一缕微弱的气血之力注入。
“嗡……”
青石板表面泛起淡金色的光晕,石质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密、坚硬。
十息后,光芒消散。
“啪。”
青石板碎成几块,但裂纹整齐,像是被利器切开。
“不是炸开,是承受不住符文力量自然碎裂。”
李铁头分析道,“说明方向对了,只是材料强度不够。”
陈天沉思片刻:“如果……刻画的时候,同步注入气血之力呢?”
“同步?”
王猛一愣。
“对。”
陈天看向李铁头,“李师傅,你打铁时,最后一锤定型的瞬间,是不是会凭手感调整力道?”
“是!”
李铁头点头,“好铁是打出来的,也是‘养’出来的,最后一锤轻了不成型,重了会打裂,得刚刚好。”
“那就对了。”
陈天起身,“符文刻画,也是一样的道理。”
“单纯的物理刻画,材料承受的是‘形’。”
“而符文要生效,需要的是‘形’与‘意’的结合。”
他走到工坊的铁砧前,拿起一把未开刃的钢刀。
“朕示范一次。”
所有工匠屏住呼吸。
陈天左手握住刀身,右手食指伸出,指尖凝聚出一缕金色的真元。
真元如针,细如发丝。
他闭目三息,然后睁眼——
手指落下!
“嗤……”
指尖划过钢刀表面,没有用刻刀,而是直接用真元在刀身上“书写”。
每一笔都极慢。
真元渗入钢铁内部,不仅刻出纹路,更在微观层面改变了金属的晶体结构。
三分钟后。
一个完整的、简化版的“坚固”符文,出现在刀身上。
符文呈暗金色,与钢铁本身的银灰形成鲜明对比,像是天然生长在刀身上一样。
“王猛,拿把普通的刀来。”陈天道。
王猛连忙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把制式腰刀。
“对砍。”
陈天将刻了符文的刀递给他。
王猛吞了口唾沫,两手各握一把刀。
“当——!”
双刀对斩。
火花四溅。
众人定睛看去——
普通腰刀的刃口崩开一个缺口。
而那把刻了符文的刀……毫发无伤。
“再试。”
陈天道。
“当!当!当!”
王猛连续劈砍十几次。
普通腰刀刃口已经卷刃,符文刀却连个白印都没有。
“我的天……”
有工匠喃喃道。
李铁头冲上来,抢过符文刀,用手指摩挲刀身上的符文。
触感温润,像是玉石,而不是钢铁。
“这、这刀……已经不是凡铁了。”
老匠人的声音在颤抖。
“还不算符文器。”
陈天摇头,“这只是‘胚子’。”
他接过刀,解释道:
“朕刚才刻画时,同步注入了真元,让符文与刀身初步融合。但要让符文真正‘活’过来,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
“有两种方法——”
“第一,由武者持有时,以自身气血之力或者真气、真元注入激活。但这样消耗太大,普通士卒用不起。”
“第二,找到能储存真元的‘能量源’,镶嵌在器物上。”
陈天看向净化核心:“上古的符文之器,用的就是这种核心。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核心。”
工坊里又陷入沉默。
刚看到希望,又遇到难关。
“陛下。”
王猛忽然开口,“如果……如果不用储存,只用‘引导’呢?”
“什么意思?”
“您看。”
王猛拿起炭笔,在木板上画图,“我们能不能设计一种符文,它本身不储存能量,但能‘引导’外界能量?”
“比如,武者挥刀时,血气奔涌,真气流动。这时候,符文被激活,引导这部分流动的能量,强化刀身。”
“挥刀结束,能量散去,符文回归沉寂。”
“这样虽然每次都要重新激活,但胜在……没有消耗品。”
陈天眼睛亮了。
这思路……可行!
“试试!”
他一拍桌子,“现在就试!”
第七天傍晚。
夕阳把工坊染成橘红色。
李铁头手握一把新打制的横刀,刀身上刻着十二组简化符文——三组“坚固”,三组“锋锐”,三组“引导”,三组“储存”。
这是七天来,格物院上下三百匠人,试验了上千次后的成果。
“王猛。”
李铁头看向年轻徒弟,“你来砍。”
“师父,我、我还没入品……”
王猛紧张道。
“要的就是没入品!”
李铁头喝道,“要是只有武者能用,这符文还有什么意义?”
王猛咬牙,接过这把铭刻符文的制式横刀。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劈下——
“当——!”
巨响震得工坊屋顶掉灰。
王猛虎口发麻,制式横刀脱手飞出,被李铁头抓住。
再看李铁头手中的符文刀——
刃口闪过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隐约有十二组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刀身完好。
而地上,那把被李铁头扔在地上的没刻符文的制式横刀刀尖……断了三寸。
“成功了?!”
有人尖叫。
“等等。”
陈天走过来,接过符文刀。
他仔细感受。
刀身内部,确实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流动痕迹,但正在快速消散。
刚才那一击,王猛挥刀时的血气被符文引导,临时强化了刀刃。
但血气太弱,强化只维持了一瞬间。
“普通人的血气,最多激活符文十分之一的效果。”
陈天判断道,“但如果换成一品锻体境武者……”
他看向周云:“试试。”
周云接过刀,随手一挥。
“嗡——!”
刀身轻鸣,九组符文同时亮起金光,虽然只持续了一息,但那一瞬间,这把刀散发出的锋锐之气,让周围工匠皮肤刺痛。
“好刀!”
周云眼睛一亮,“比我的佩刀……至少锋利三成!”
工坊炸了。
“三成!普通铁匠打的刀,刻画符文后,威力提升三成!”
“我的老天爷……”
“这要是全军装备……”
李铁头老泪纵横,跪倒在地:“陛下……我们……我们做到了……”
陈天扶起老匠人:“是你们做到的。”
他环视所有工匠。
一张张疲惫却亢奋的脸。
“从今天起,工部格物院下设‘符文研究院’,李铁头任院正,王猛任副院正,所有参与此事的匠人,俸禄提三级,赐‘皇家匠师’衔。”
“谢陛下——!!”
欢呼声震天。
陈天抬手压了压:“但诸位,这还只是开始。”
他表情严肃起来:
“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符文。而且需要真气境界的匠师才能铭刻,刻画效率太低。”
“下一步,你们要研究两件事——”
“第一,如何让普通匠人也能刻画符文。工具、手法、流程,全部要标准化。”
“第二,寻找更多符文。净化核心上有三十六组完整符文,我们现在只破解了最简单的一组。剩下的,每一组都可能代表一种全新的能力。”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朕给你们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后,朕要看到三样东西:一套完整的符文刻画工具,一本《基础符文手册》,还有……第一批能装备军队的‘符文武刃’。”
“能做到吗?”
“能——!!”
三百匠人齐声怒吼。
陈天点头,正要再说。
突然——
“报——!”
工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夜不收浑身是汗冲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南方八百里加急!”
“郑海将军急报:荷兰东印度公司联合葡萄牙、西班牙舰队,四十余艘战船封锁马六甲海峡,扣留我大明商船十二艘,扬言要大明开放所有港口,否则……”
夜不收声音发颤:
“否则就炮轰广州!”
工坊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陈天。
陈天沉默三息,接过急报。
看完,他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终于来了。”
他收起急报,看向南方:
“朕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先找上门了。”
“也好。”
“正好试试……这符文刀,砍不砍得动西夷的船板。”
乾清宫的议事一直持续到深夜。
烛火跳动,映着陈天沉静的脸。
下方,主和派与主战派已经吵了半个时辰。
“陛下!三思啊!”
一名江南出身的侍郎跪地哭诉,“国库刚有起色,水师新建,再加上陛下您还要查看封印,此时开战,胜算渺茫!不如暂且忍让,待……”
“待什么?”
孙传庭冷冷打断,“待西夷舰队开到长江口?待我大明商路彻底断绝?待沿海百姓沦为鱼肉?”
“可打不过怎么办?!”
另一名文官激动道,“荷兰人的炮舰,之前虽然被我大明水师击溃!可那是他们仓促应战,现在有四十艘战舰,我们拿什么打?”
“拿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