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在第三天清晨终于彻底散去,但青果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糟糕的境地。
他偏离原定路线实在太远了。眼前的景象不再是相对熟悉的温带林地,而是更加原始、潮湿、植被疯长到近乎狰狞的区域。巨大的蕨类植物遮蔽天空,扭曲的藤蔓如同怪蟒般缠绕着枯死的巨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
更令人不安的是,异化种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
不再是零星的一两只,而是常常三五成群。它们形态各异,有皮毛脱落、骨骼畸变的鹿,有甲壳变异、口器变得异常巨大的昆虫,甚至还有散发着恶臭、流淌着脓液的活化植物。它们的共同点是眼神浑浊疯狂,攻击欲望极强,且不畏死亡。
青果的战斗变得频繁而艰苦。他不得不更加节省元力,更多地依靠地形和周旋来应对。小腿上被异化狼抓伤的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在这种环境下,愈合速度异常缓慢,不时还会传来阵阵刺痛和麻痒,提醒着他异种能量的难缠。
“吱!左前方灌木,两只腐爪猬,兵级高段,正在啃食……一具异化种的尸体。”灵明的预警声带着疲惫。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频繁使用精神探查,让它也消耗巨大。
青果屏住呼吸,示意钢喙升高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从下风处绕开。他现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每一次交手都可能引来更多闻腥而来的怪物。
“不对劲,灵明。”在一次短暂的休息间隙,青果嚼着干硬的肉干,眉头紧锁,“这些异化种太多了,而且……它们好像越来越躁动。”
他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这些怪物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其活动似乎隐隐有着某种趋向性,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或者驱赶着。
灵明的小脑袋点了点,神情严肃:“是的,能量场很混乱。正常情况下,异化种大多盘踞在裂缝能量泄露点附近,不会如此大规模地扩散到外围区域。这种异常规模的活跃,通常只意味着一种可能……”
它没有说下去,但青果已经从苍榕和幽影他们平时的零碎信息中拼凑出了那个词。
“兽潮……”青果的声音有些干涩,“异化兽潮?”
灵明沉重地点头:“而且是规模不小的那种。只有裂缝能量大规模爆发或者受到某种强大吸引\/刺激时,才会形成这种规模的异化生物躁动,它们会本能地汇聚,形成毁灭性的洪流,吞噬沿途一切生灵能量。我们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回去!”
青果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异化兽潮,那是所有正常生灵的天敌!它们没有理智,不知恐惧,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其携带的异种污染能量,一旦受伤感染,处理起来极其麻烦,甚至可能导致自身异化。苍榕爸爸的领地首当其冲!
他立刻抬头,看向枝头的钢喙:“钢喙!立刻以最快速度返回山谷!将‘异化种异常聚集,恐有兽潮’的消息带给苍榕大人和铁羽首领!注意安全,避开所有可疑目标!”
“呱!”钢喙深知责任重大,短促地应了一声,金属般的翎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芒,双翅一振,化作一道黑色利箭,冲破层层叠叠的树冠,向着山谷方向急速掠去。
送走了信使,青果的心并未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钢喙能否准确找到路,消息能否及时送达。
“我们也必须尽快往回赶,尽量弄清这些异化种的动向和规模。”青果对灵明说道,眼神坚定。他不能坐等救援,必须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青苍之域。
负责外围巡视的幽影,最先察觉到了异常。它敏锐的暗影感知发现,领地边缘地带游荡的异化生物数量比往常增加了近三成,而且这些低阶怪物显得异常焦躁,时不时对着空气发出无意义的嘶吼,甚至偶尔会发生自相残杀。
它将这些异常情况通过精神链接迅速汇报给了苍榕。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高空侦查的铁羽也传来了信息。它的鸦群在更远处的山脉深处观测到能量流动变得混乱无序,某些区域的灵能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并且有大量飞禽类异化种惊惶失措地逃离某些区域,像是在躲避什么。
幽影的地面异常报告,铁羽的空中异常观测,以及不久前钢喙拼尽全力、带着伤势匆忙赶回、带来的来自青果的警告……
所有的信息碎片,在苍榕那庞大而冷静的思维核心中迅速拼接、分析、印证。
结论清晰而严峻。
异化兽潮形成的概率,极高!而且,规模可能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苍榕的主体意识瞬间从深沉的第七遍洗刷状态中完全苏醒。庞大的树冠无风自动,万千气根如同苏醒的巨蟒缓缓摆动,一股凝重如山岳的气息弥漫整个山谷。
第七遍洗刷已进行到最关键处,能量的提纯和压缩达到了一个瓶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需要时间和专注。但此刻,外部的威胁迫在眉睫。
“所有统领,即刻来见我。”
苍榕的意志如同低沉的钟鸣,瞬间回荡在所有将级及以上眷属的心神之中。
幽影、石獠、铁羽、炎掠、玄蚺、灵明(通过远程精神链接)、以及新晋的三位将级巨猿、碧玉螳螂、骨甲犀牛,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召唤,迅速向中央主干聚集。
“异化兽潮即将形成,方向大概率指向我青苍之域。”苍榕的意志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宣布了结论,并将三方信息共享给所有统领。
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即便是最莽撞的石獠,也知道异化兽潮的可怕。那不是与狼群或鹰王那种有智慧的对抗,而是面对一场毁灭性的天灾,一场必须倾尽全力、并且会付出惨重代价的生存之战。
“石獠,巨猿,骨甲犀牛,即刻起,带领所有地面防御族群,加固东部及东南方向主要通道的防御工事,利用岩石、巨木构筑多层防线,挖掘陷坑,布置尖刺障碍。玄蚺,你负责协助,利用地下通道机动,并防范地底可能出现的异化生物。”
“铁羽,鸦群全部出动,高空持续监控兽潮动向,尤其是主流向和先头部队的规模、速度,及时回报。碧玉螳螂,你率领机动小队,协助铁羽清理可能靠近的飞行异化种。”
“炎掠,你部游弋在防线外围,利用速度优势袭扰、分流小股异化兽群,延缓其汇聚速度,但切记不可恋战,一击即走。”
“幽影,你负责统筹全局巡逻与预警,侦查兽潮中是否存在指挥节点或特别强大的个体。所有受伤者,必须第一时间隔离检查,严防污染扩散。”
一道道指令清晰、冷静、高效地发出。每一位统领都领命而去,整个青苍之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苍榕的意志沉入大地,庞大的根系网络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调动地脉灵能,一方面继续支撑着第七遍洗刷不中断,另一方面,开始有意识地将精纯的生机能量灌注到领地边缘的植物之中,激发它们的灵性,让它们变得更加坚韧,甚至具备一定的攻击性,成为一道天然的植物壁垒。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消耗战。他的洗刷进程被迫放缓,但这是必要的代价。生存,永远是第一优先级。
青果……苍榕的意志微微扫过远方,能模糊感应到那根枝条护腕依旧完好,但它的主人正身处险境,并在努力返回。
危机已然迫近,青苍之域,迎来了灵潮复苏后最大的一次考验。而苍榕之王,将扎根于此,直面这场腐臭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