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沉海,前尘梦断。
苍榕站在那片可以俯瞰珊瑚都市废墟的高坡上,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蔚蓝下的寂静坟茔,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林凡”的执念也随之散去,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皇级的心境圆融通透,过去值得缅怀,却不该成为前行的负累。
他转身,不再留恋,开始了真正的游历与探查。
他的目标明确:一是亲身感受这剧变后的人间,二是尽可能寻找关于那诡异腐化源头的线索。至于那几位同级别的皇者,他目前并无主动接触的打算,尤其是感应中位于西方昆仑山脉的那道气息,浩大苍茫,深不可测,他下意识地选择暂且避开其影响范围。
收敛了全部皇级威压,他如同一个真正的旅人,漫步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只不过,他的“漫步”速度远超常人,一步踏出,山川倒退,寻常人需要跋涉数日的路程,对他而言不过片刻之间。
他沿着海岸线向北而行,灵潮复苏后,海洋无疑是变化最大也最危险的区域。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被海洋吞噬或半吞噬的城镇废墟,它们化作了新的珊瑚礁,成为了各种变异海洋生物和两栖异兽的乐园。偶尔也能看到一些规模稍大的人类沿海据点,它们往往依托陡峭的悬崖或深入海中的半岛建立,防御工事极其坚固,船上和岸边的守卫装备精良,紧张地监视着海面,显然饱受海兽侵袭之苦。
苍榕甚至远远地看到过一次小规模的海兽袭岸。数十只形态狰狞、覆盖着骨甲或闪烁着电光的海兽试图冲击一个据点,却被据点上升起的灵能护罩和密集的火力击退,留下几具焦黑的尸体被潮水卷走。人类在生存压力下发展出的战争科技,也不容小觑。
他没有介入这些纷争,只是默默观察、记录。
越往北,气候越发凉爽,植被也从热带、亚热带风格逐渐转变。他开始向内陆方向偏移,进入了广袤的丘陵与平原地带。
这里的景象又与沿海不同。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荒废,成为了异兽和变异植物的天堂。但也能看到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连接各个据点的、被艰难维护着的交通要道;建立在交通枢纽或资源点上的中型城镇;大片被开垦出来、种植着高产变异作物的农场,周围往往有强大的超凡者队伍巡逻守护。
他甚至路过了一个正在举行的荒野集市。不同据点的人类、甚至还有一些保持着中立、拥有一定智慧的异兽族群,在此进行着以物易物的交易。灵植、矿石、兽材、武器、药品……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人声鼎沸,充满了混乱却蓬勃的生机。苍榕变化了一下容貌,如同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融入其中,静静地听着各地的传闻轶事。
大多数消息都围绕着生存资源、地盘争夺、妖兽狩猎展开,但也零星听到了一些令他在意的信息:
“……北边黑沼泽那边最近邪门得很,好几个进去狩猎的小队都没出来,据说里面多了些从来没见过的、像烂泥又像触手的怪物……”
“……可不是吗,我们商队上次从西边过来,在路上看到几个被吸干了的动物骨头,摆得奇奇怪怪的,吓死人了……”
“……听说‘铁盾城’那边悬赏一种黑色的、会自己动的怪石头,说是跟什么污染有关,报酬高得吓人……”
这些传闻,都与腐化有关!
苍榕心中微动,循着这些线索指向的方向,悄然离去。
他首先去了北边的黑沼泽。那里确实弥漫着淡淡的腐臭气息,沼泽中出现了少数被腐化的鳄鱼和毒虫,但并未发现智慧活动的迹象,更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较小污染点。他随手净化了此地。
接着,他又根据商队描述的方位,找到了那处发现动物骸骨的地方。骸骨已被风雨侵蚀,但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和那诡异的摆放方式,与他之前在青苍山脉外发现的如出一辙!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追踪着那几乎微不可查的能量残留,一路向北。
数日后,在一片荒芜的、曾经是工业区 now 遍布锈蚀金属和混凝土碎片的巨大废墟深处,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腐化能量气息明显变得浓郁了一些,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不适的微粒。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皇级的感知细致入微,很快,他就在一处半塌的厂房角落,发现了异常。
那里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熟悉的、内部蕴含着精纯腐化能量的黑色晶石,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大。旁边,还有几个更加清晰的、狭长而非人非兽的脚印烙印在尘埃中,鳞片纹路清晰可见!
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痕迹中央,有一个用暗红色未知液体绘制的、极其复杂诡异的符号,正在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周围游离的能量和……生命力?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实在运作!
这个符号,与他之前发现的那些粗糙痕迹截然不同,更加复杂,更加……具有“技术性”!
苍榕没有轻易触碰那个符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强大的神念仔细分析着其结构、能量流转方式。
“果然……还在活动。”他喃喃自语,“而且,手段在进化。”
看来,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还在继续。而这一次,他似乎离那只隐藏的老鼠,更近了一步。
他隐匿了自身全部气息,如同融入环境的幽灵,开始以这片废墟为中心,进行更仔细的侦查。他有预感,那个神秘的“异类”,或者它的爪牙,很可能还在附近活动。
苍榕隐匿于废墟的阴影之中,皇级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蛛网,笼罩着这片区域,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波动或生命迹象。那诡异的符号和清晰的脚印表明,目标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
他并未等待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股极其微弱、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扭曲能量波动,从废墟深处传来。若非苍榕神念高度集中,几乎难以察觉。
来了!
苍榕目光一凝,身形如同青烟般消散在原地,无声无息地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潜去。
在一处坍塌了大半、布满锈蚀管道的地下入口处,他看到了目标。
那并非他预想中的、形态可怖的异维度怪物,而是一个……人形生物?
它大致保持着人类的轮廓,约莫两米高,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黑曜石般的细腻鳞甲,关节处生有尖锐的骨刺。它的头颅狭长,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两道不断开合、如同昆虫口器般的裂缝,以及额头上一条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细缝。它的手臂过长,几乎垂到膝盖,手指是四根尖锐的利爪。它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指尖从体内分泌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绘制着另一个复杂的符号,动作精准而高效。
它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奇特,既有着与此界生灵格格不入的冰冷腐化感,却又巧妙地模拟着周围环境的微弱辐射,达到了近乎完美的隐匿效果。其实力大约在人类超凡境高段到将级初阶之间,并不算强,但那诡异的隐匿能力和精准的能量操控,远超同阶。
“一个……斥候?还是工兵?”苍榕瞬间做出了判断。这不像本体,更像是一个执行具体任务的底层单位。
就在那鳞甲生物即将完成符号绘制的刹那,苍榕出手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单的空间禁锢。
那鳞甲生物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钢铁般凝固,它绘制符号的动作猛然僵住,那双不断开合的口器也停止了蠕动,唯有额头的那条红色细缝疯狂闪烁,显示出其内部的惊骇与挣扎。
苍榕的身影缓缓自虚空中浮现,平静地看着它。
那生物感受到苍榕身上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气息,红色细缝闪烁得几乎要爆开,一股绝望的精神波动散发出来。紧接着,它体表的鳞甲缝隙中猛地冒出浓烈的黑绿色烟雾,其体内的能量核心以一种极其决绝的方式开始自毁!
想灭口?苍榕眼神微冷,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却蕴含着无上生命法则与净化之力的翠绿光芒,瞬间没入其体内。那即将爆发的腐化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抚平、净化、瓦解。连其自毁的核心程序,也被强行中断。
与此同时,苍榕的神念强行侵入其混乱的精神意识,试图搜索记忆。
然而,这生物的精神结构异常简单且诡异,仿佛被某种更高权限的存在设置了极强的防火墙。苍榕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些极其碎片化的画面:无尽的黑暗、扭曲的通道、一个散发着无尽污秽与冰冷意志的庞大阴影、以及不断重复的“标记”、“等待”、“孵化”等简单指令。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在其精神核心深处,一道强大的禁制猛然爆发,就要将其意识彻底湮灭。
苍榕冷哼一声,皇级意志强行压下,硬生生保住了这最后一点意识火种,但其也彻底陷入了瘫痪状态,变成了一个活着的“标本”。
“手段倒是狠辣果断。”苍榕打量着这具失去行动能力的鳞甲生物,眉头微蹙。这种行事风格,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或某种高度集权的蜂巢思维个体,而非自然诞生的怪物。
他将这具“标本”封印收起,又仔细检查了它刚刚绘制的符号和之前发现的那个。这两个符号似乎能构成某种呼应,缓慢地抽取着地脉中游离的微弱能量和生命力,并向某个遥远的方向发送着极其隐蔽的信号。
“是在布置某种大型仪轨的节点?还是在为某个存在的降临定位坐标?”苍榕沉思着。
在之前的游历中,他也曾远远感知到几处空间裂缝的存在。它们大多位于人迹罕至的险地,散发着稳定的异维度气息,但都被此界的世界规则牢牢束缚着,并未扩张。他曾尝试用神念探查,却感到一股浑厚、庞大、仿佛整个星球凝聚而成的意志在维护着裂缝的稳定,阻止其扩大,也阻止对面过于强大的存在通过。
结合突破时与天地法则交融的感悟,他隐约明白,这方世界似乎存在着某种懵懂的、自我保护的本能意志。天劫是其一,维护裂缝稳定或许也是其行为之一。至于灵气,对此界生灵是恩赐,但对于异维度某些存在而言,或许真的是截然不同的能量环境,甚至是……毒药?这或许能部分解释为何当年那些恐怖存在最终选择退回。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真相依旧掩埋在迷雾之后。
苍榕清理掉了现场的痕迹和那两个诡异符号,目光投向那鳞甲生物信号传递的方向——北方。
线索指向那里。
他没有犹豫,身形再次融入风中,朝着北方追索而去。手中这个“标本”或许还能挖掘出更多信息,而前方,可能藏着更大的秘密。
这场横跨大陆的追踪与探查,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