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高级训练场的某个专属角落。
“砰！”
又是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小夜如同一个被随意抛出的破旧布娃娃，再一次被那颗加持了微弱冲击魔法的沉重训练球撞得踉跄后退，最终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柔软的防护垫上。
虽然垫子柔软，但那冲击力依旧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哀鸣。
她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冷气，揉着被撞得仿佛要裂开的肩膀，那里即使隔着厚实的训练服，也能清晰看到一片迅速蔓延开的、触目惊心的红痕。
“起来！这就受不了了？敌人的刀剑会比这个更温柔吗？！”
莉娜双手叉腰，站在旁边，原本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精灵面孔此刻阴云密布，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能夹死一只不长眼的飞虫。
她头顶仿佛具现化般地冒着一缕缕看不见的青烟。
旁边，阿弥正闭目盘坐，周身环绕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显然正在潜心修炼。
冥想也能缓慢积累经验，如今在莉娜全面接管小夜特训的情况下，他除了冥想和偶尔清理最低级的小史莱姆，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快速升级的途径了。
他昨天刚刚依靠刷那些毫无威胁的小史莱姆成功突破到了56级，气息比十几天前又凝实了一分。
这种近乎“躺赢”的稳步提升，与他灵主小夜在抗揍道路上令人绝望的停滞不前，形成了惨烈而滑稽的对比。
这十几天的“抗揍特训”，效果堪称诡异，甚至带着点讽刺意味。
莉娜制定的计划不可谓不魔鬼，完全按照精灵族打磨核心子弟的标准来：抗击打训练、负重耐力奔跑、微弱的元素抗性适应……
每一项都旨在将小夜那堪比劣质玻璃的“脆皮”属性强行扭转过来，至少也得换成块结实点的木头。
然而，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小夜在莉娜的“淫威”下绝对是拼尽了老命，汗水流了几大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从没彻底消过，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的灵敏度和闪避能力等等，在这种高强度的、近乎虐待的压迫下，倒是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现在她躲闪训练球的动作愈发娴熟，步伐也灵巧得像只被猎狗追赶的兔子，在障碍物间穿梭自如。
但——抗击打能力，纹丝不动！
该被撞倒还是被撞倒，该疼得龇牙咧嘴绝不含糊，那惨叫声甚至因为肺活量的提升而更加响亮悠扬。
那单薄的小身板，仿佛对“变硬”这件事有着天生的、不可逾越的绝缘性。
该是“脆皮”，就绝对是“脆皮”，童叟无欺，质量“稳定”。
“你的身体是木头做的吗？！感知不到力量在体内的流转吗？绷紧肌肉！用你的气力去抵消冲击！不是让你用骨头硬扛！”
莉娜气得几乎要跳脚，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训练一个未来要参与神器角逐的灵主，而是在试图让一根随风摇摆的芦苇学会钢铁的硬度！
小夜哭丧着脸，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挣扎着从垫子上爬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疲惫：“莉、莉娜小姐，我……我尽力了……”
她也想变硬啊，做梦都想！可身体它不听使唤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速度和灵活性的进步，那种掌控身体的感觉让她欣喜，可一说到挨打，身体就像个漏气的皮球，怎么鼓劲都硬不起来，反而更疼了。
“尽力？你这叫尽力？你看看阿弥！”
莉娜恨铁不成钢地指向旁边安静修炼、仿佛置身事外的阿弥。
“他又升级了！你呢？身为升级速度如此之快的契约灵的灵主，你也要精神点，别丢分啊！！
但现在你除了躲得快了点，挨打时的惨叫更响亮了一点，有什么本质变化吗？！我用眼睛看都看得出来，你的防御力还是弱到爆炸，擦着就没的！”
阿弥似乎感应到被点名，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场中狼狈的小夜和暴怒的莉娜，沉默地眨了眨眼，然后又缓缓闭上，继续他的修炼。
阿弥：￣N￣｜｜
这种时候，沉默是金。
就在莉娜的怒火即将突破临界点，准备亲自下场“示范”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抗击打时，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如同不合时宜的噪音般响了起来。
“莉娜小姐！哦，我美丽的、幸运的莉娜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
埃利奥特，那个阴魂不散的精灵青年，脸上堆着谄媚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仿佛看不到眼前这糟糕的气氛。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冰晶小盒，里面似乎盛放着某种散发着缕缕寒气的材料，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时隔近一个月，这个偷袭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契约灵赔进去的灵主，总算舍得拿出像样的媒介来求莉娜帮忙召唤了。
“莉娜小姐，您看！”埃利奥特献宝似的将盒子递过来，语气兴奋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历经磨难才找到的‘百年冰魄’！品质绝对上乘！您摸摸这寒气，多么纯粹！
这次一定可以，请您务必再帮我召唤一次，我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契约灵，没有契约灵的日子我真是……”
他喋喋不休，如同打开了话匣子的机关鸟，完全没注意到莉娜此刻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已经快要凝结成实质的冰霜了。
莉娜缓缓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被训练不顺和眼前这个蠢货双重叠加的、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
“你……”莉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吵到我训练了。”
埃利奥特：w(?Д?)w ？？？
可怜虫一愣，捧着盒子的手僵在半空，还没从莉娜这冰冷的态度中反应过来，就见莉娜抬手随意一挥——动作潇洒得像拂去一片落叶。
一道凌厉的青色风刃瞬间成型，发出“嗖”的破空声，精准地（甚至带了点泄愤的意味）劈在埃利奥特手中那精致的冰晶盒子上。
“咔嚓！”
盒子连同里面那枚珍贵的“百年冰魄”，瞬间被搅碎成一片亮晶晶的冰屑粉末，被风一吹，糊了埃利奥特满脸满身。
埃利奥特：“！！！”
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凝固、碎裂，变得如同他手中的冰屑一样狼藉。
感受着脸上冰凉的碎屑和莉娜那几乎能剥皮拆骨的杀人般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滚。”
莉娜只吐出一个字，仿佛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埃利奥特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带着哭腔：“莉、莉娜，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
“……滚啊！！！！！”
莉娜积压了一早上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这声怒吼震得整个训练场仿佛都抖了三抖，连远处冥想（或者说假装冥想）的阿弥都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埃利奥特吓得魂飞魄散，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连滚带爬，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逃离了训练场，只留下一地冰屑和弥漫的寒气。
赶走了这只烦人的“苍蝇”，莉娜胸中的闷气却一点没消，反而因为刚才的爆发更加烦躁。
她猛地转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被刚才那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忘记身上疼痛的小夜，怒火如同被浇了油，噌地又冒了起来。
“看什么看！继续！今天不把这颗球扛住十分钟，不准吃饭！不准休息！不准睡觉！”
莉娜指着那颗仿佛在她怒火影响下又膨胀了一圈的训练球，恶狠狠地宣布。
小夜：“！！！”
她看着那颗“狰狞”的训练球，内心一片哀嚎，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拼尽全力，流了那么多汗，受了那么多罪，还是无法在“变硬”这条路上前进哪怕一小步啊！
阿弥在一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看来，小夜的“硬化”之路，道阻且长，且看不到曙光。
……而莉娜小姐的血压，短期内也是别想降下来了。
——————
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简洁的侍卫房间内。
小夜趴在床上，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白天的训练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肩膀和手臂，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阿弥……”
她声音微弱，带着一丝难得的、不好意思的恳求。
“能……能麻烦你帮我敷一下药吗？后背……我实在够不到了……”
以往她都是自己咬牙硬撑，或者只处理能碰到的地方，但今天实在太累太疼了。
阿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起了旁边桌上备好的、散发着清凉气味的活血化瘀药膏。
他坐在床边，用手指挖取一些莹白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小夜后背那片片青紫上。
他的动作很小心，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与冰凉的药膏形成对比，尽量避免弄疼她。
那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处理淤伤，倒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细的工作。
“嘶……”
尽管阿弥已经很轻，但药膏触及伤处的刺激还是让小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阿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阿弥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继续涂抹。
“莉娜小姐说得对，除了躲得快了点，我一点都没变强……抗击打能力根本就是零进步。”小夜的声音带着沮丧和自嘲。
“拼尽全力也无法进步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难道我身上的这些诅咒印记，”
她侧过头，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些暗色纹路。“诅咒的就是让我永远当个脆皮，一碰就碎吗？”
这时，阿弥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而温和，打断了她越来越消极的思绪：“别乱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将药膏晕开，让药力渗透，“诅咒什么的，还不确定。重要的是眼前。”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平凡的笃定：“疼，就敷药。累了，就休息。明天还要再继续下去。总能找到办法的。”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鼓励，没有空泛的承诺，只是陈述着最朴素的道理，却像他此刻涂抹药膏的动作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夜：(*^▽^*)
他感受着背后那轻柔而坚定的力道，以及阿弥话语中那简单的逻辑，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是啊，诅咒只是猜测，而眼前的伤痛和训练才是真实的。至少……至少还有阿弥在旁边。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说话，安心享受着这难得的、被人照顾的时刻。身体的疼痛依旧，但内心的彷徨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明天……明天再说吧。总能找到办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