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光在幽蓝与淡绿的数据流光屏上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巨兽淌血的眼睛,映照着我和赫克托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控制台发出的、冰冷无情的警报声,与那“隔离屏障完整性”百分比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我们本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3.2标准时……”赫克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它居然能直接攻击这里的屏障?!”
“恐怕……‘恶念’与病变核心的联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对冰魄体系本身的渗透也远超预期。”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这备份室和协议,是冰魄体系的一部分。病变的力量已经污染了体系的大部分,它很可能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后门’或‘污染路径’,在尝试逆向侵入这里!之前我们激活协议,等于是点亮了灯塔,暴露了位置!”
“……冲击强度持续上升……屏障完整性84%……预计突破时间修正:3.0标准时……”
警报冰冷地更新着倒计时,毫不留情地压缩着我们本已少得可怜的时间。
绝望吗?当然。刚进入这可能的“希望之地”,就被告知毁灭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这备份室如同一个精致的铁棺材,而我们正躺在里面,听着外面食尸鬼刨挖棺盖的声音越来越近。
但我不能绝望。赫克托也不能。走到这一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执念,就是完成传承赋予的责任,尝试去触碰那渺茫的救赎可能,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三个小时……”我深吸一口冰冷而洁净的空气,压下灵魂的刺痛与身体的疲惫,目光重新聚焦在控制台光屏上那海量的、关于“最终备份与净化协议”的信息,以及旁边三个晶柱容器中的“工具”上。
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抱怨。三个小时,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赫克托,听着,”我的声音因为急促和压力而显得有些尖锐,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协议信息我已经接收到一部分。这里有三个‘工具’,和一个未完成的‘净化程序’。我们必须在这三个小时内,搞明白怎么用它们,并制定出一个可行的、至少能对那鬼东西造成伤害的计划!”
赫克托重重地点头,后背伤处的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同样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你说,我能做什么?”
“第一,你需要尽可能压制伤势,保持最低限度的战斗力。外面的东西一旦突破,我们需要抵挡第一波冲击,争取启动协议的时间。”我快速说道,同时意识沉入信息流,开始疯狂筛选、提取最关键的操作指南、风险提示和能量需求数据。
“第二,帮我警戒,注意控制台和屏障的状态变化。有任何异常,立刻提醒我。”
“第三,”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右边容器中那枚“黑曜金星芒晶体”,“可能需要你的‘冰霜行者’体质和传承力量,配合进行一些能量引导或稳定工作。具体……等我搞明白。”
赫克托没有废话,立刻走到一旁相对空旷的墙边,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转冰魄之力,配合疗伤丹药的残余药力,与后背那顽固的污染进行最后的拉锯战。他的脸色在幽蓝光芒映照下忽明忽暗,气息起伏不定,显然过程极其痛苦艰难。
而我,则将所有精神力,孤注一掷地投入到与控制台信息洪流的对接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控制台上那刺目的红色倒计时数字的减少,以及屏障完整性百分比的缓慢但坚定的下跌。冰冷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背景音般持续不断。
我的意识在信息的海洋中奋力搏击。上古学者们的研究浩如烟海,充满了天才的设想、精密的计算,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失败记录和血淋淋的警告。我需要从中找到一条能够串联起三件“工具”,并且在我们当前状态下可能实现的路径。
首先,是驱动核心——“冰魄之源健康结构模型”(法则干涉器)。信息显示,驱动它需要极其精纯、稳定的冰魄之力,并且需要与当前病变核心的法则状态进行“深度锚定”与“实时同步”,才能进行有效的干涉。这意味着,我不仅需要提供力量,还必须通过左手印记或其它方式,持续为模型“输入”病变核心的实时状态数据!
其次,是变量与催化剂——“星火晶体”。关于它的信息最少,风险提示却最多。它似乎对“有序”与“无序”的能量都有奇特的反应,尤其对污秽类能量有“瓦解”倾向,但其作用机理不明,能量输出极不稳定,强行激发可能导致不可控的爆炸或法则污染。
最后,是蓝本与参照——“冰魄法则数据星云”。它主要提供净化目标的“标准答案”,用于校准模型的工作方向,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或“引导”被干涉区域的法则,但其本身是被动的,需要模型和驱动力量的引导才能发挥作用。
而那该死的“应急净化协议·最终版”,更像是一个把这些危险部件组装起来的、充满各种“如果……就……”条件语句和“警告:可能失败”注释的自动操作手册。它给出了几种预设的“干涉模式”,但每一种都标注着极高的风险和要求。
我需要结合我们之前探测到的,关于病变核心三个“弱点”(恒之失序点、净之反噬源、生之畸变核)的信息,选择一个最有希望、同时我们可能勉强够得着的目标。
“恒之失序点”能量最不稳定,可能引发连锁崩溃,但攻击时机要求极高,且崩溃方向难以控制,可能反而加速病变扩散。
“净之反噬源”结构相对稳固,但负荷重,攻击可能引发能量反噬,对攻击者(我们)的反噬风险同样巨大。
“生之畸变核”最危险,与“恶念”联系最深,但若攻击成功,收益也可能最大,可能直接重创“恶念”与核心的联系。
我的目光在三者之间游移,大脑疯狂计算着利弊、风险、以及我们手中“工具”的适配性。
模型可以尝试进行法则层面的“手术”,最适合攻击结构性的弱点……
星火晶体带有“瓦解”和“变化”特性,或许对“畸变”或“反噬”有奇效,但不可控……
我的阳钥之力,同样带有“净化”与“生机引导”,是否可能与星火晶体产生某种共鸣或增强?……
一个极度冒险、几乎是异想天开的方案雏形,逐渐在我脑海中勾勒出来:
目标:选择“生之畸变核”。 这是最危险的目标,但也是可能直接动摇“恶念”根基的目标。而且,其“畸变”与“活性”的特性,或许与“星火晶体”的“异源扰动”和我的“阳钥生机”存在某种对抗或吸引关系,可能增加干涉的成功率或可控性。
步骤:
1. 由我通过左手印记和传承共鸣,全力维持与病变核心(尤其是畸变核)的“深度锚定”与信息同步,为模型提供实时“手术导航”。
2. 尝试驱动“健康结构模型”,在协议程序的辅助下,对“畸变核”外围的污染法则结构进行初步的“剥离”或“扰乱”,制造一个短暂的“干涉窗口”。
3. 在干涉窗口出现的瞬间,由赫克托以冰霜行者的纯粹冰魄之力作为载体和稳定剂,引导“星火晶体”的力量(或许结合我的一丝阳钥之力作为引信),通过模型开辟的“通道”,对“畸变核”核心进行一次高度凝聚的“催化瓦解”或“异源冲击”!
4. 无论成功与否,立即撤回,依靠备份室屏障(如果还能撑住)和协议可能的紧急防护措施,承受可能到来的反噬与“恶念”的疯狂报复。
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成功率可能不到百分之一。每一个环节都要求极限操作,容错率几乎为零。无论是我的灵魂状态能否支撑深度锚定,赫克托的伤势能否稳定引导危险晶体,还是模型和协议能否正常工作,都是巨大的未知数。
但,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直接打击到“恶念”要害,而不仅仅是对病变核心“刮痧”的方案。
我睁开眼,看向赫克托。他刚好也结束一轮调息,看向我,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询问。
我将这个疯狂的计划,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他。
赫克托听完,沉默了足足十秒。控制台上,红光闪烁,倒计时已经跳到了 “2.5标准时”,屏障完整性 “76%”。
“需要我做什么,具体点。”他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我引导模型、建立锚定的时候,你需要将全部心神与力量,集中在那枚‘星火晶体’上。”我指向右边容器,“尝试去感受它,理解它……或者说,安抚它。用你最纯粹的冰魄之力和‘守护’意念去接触它,争取获得它的‘认可’或至少‘不排斥’。然后,在我说‘放’的时候,用尽你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将它激发出的能量,沿着我为你打开的‘路’,轰进目标点!”
赫克托的目光落在那枚深邃的黑曜金星芒晶体上,眉头紧锁。他能感受到那东西散发出的、与周围冰魄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波动,那波动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甚至有一丝……心悸。
“它……很危险。”他陈述事实。
“我知道。但我们没有更安全的选择了。”我苦笑,“而且,你的冰魄之力足够纯粹坚韧,或许……是引导它的最佳人选。我会尽量用阳钥之力从旁协助,尝试建立某种……平衡。”
赫克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他起身,走到右边晶柱容器前,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尝试用冰魄之力去小心翼翼地接触、感应容器内的“星火晶体”。
我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过度思考和信息冲击带来的阵阵眩晕与刺痛。来到中央控制台前,左手再次按上凹陷区。
“……协议准备阶段。权限持有者林祈,请确认最终干涉目标与操作模式。” 冰冷的机械意念提示。
“确认目标:病变核心——‘生之畸变核’。”
“选择操作模式:……定制模式,结合‘法则剥离’、‘异源催化’、‘紧急防护’……启动‘深度锚定同步’……”
我将构思的方案关键点输入协议。协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疯狂计算风险与可行性,光屏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警告!定制方案风险等级评估:超越预设阈值!成功率模拟低于5%!强烈建议重新选择目标或模式!”
“……是否坚持执行?”
“坚持执行。”我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指令确认。开始加载定制协议模块……能源分配调整……警告:屏障能量供给将部分转移至协议执行,预计完全突破时间将进一步缩短……”
“……最终确认:启动‘最终净化协议·定制畸变核打击’程序。倒计时准备:10……9……”
控制台所有光屏光芒骤变,化作统一的、不断收缩的红色倒计时数字!房间内,三个晶柱容器同时微微震动,内部的“工具”开始散发更强烈的能量波动!
我最后看了一眼赫克托。他依旧闭目感应着“星火晶体”,眉头紧锁,额角有汗水滑落,但气息正在努力与那奇异晶体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又看了一眼控制台上那刺目的外部突破倒计时:2.3标准时。
没有退路了。
“来吧。”我喃喃自语,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意识、灵魂、以及左手印记中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投入即将开始的——
与深渊的最终对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