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摊开的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夏弥握着笔,笔尖悬在习题上,久久没有落下。
她的全部感官都下意识地紧绷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扫描着整个教室,重点探测对象,是隔壁教室那个靠窗的位置。
沈夜正支着头,手指转动着一支中性笔,他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副对周遭一切缺乏兴趣的疏离模样,但夏弥的神经却无法放松。
昨天那惊魂一瞥的余威仍在,那不是龙威,不是言灵的力量,甚至不是她所理解的任何形式的力量。
那是一种更纯粹、更恐怖的东西——纯粹的虚无,当她撞上那一片无尽的、连时空概念都模糊的混沌虚空,以及其中那个难以名状、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能碾碎一切认知的阴影时,她作为龙王耶梦加得的骄傲和认知体系,差一点当场崩碎。
“那到底是什么……”
夏弥在心里又一次自问,笔尖落下,在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扭曲的线。
“人类的外壳下面,装着那种东西?比死寂的尼伯龙根更彻底的虚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强迫自己移开注意力,将感知投向其他几个教室,楚子航正低头看书,侧脸线条清晰冷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流淌的、属于A级混血种灼热而强大的龙血气息,虽然内敛,却如即将出鞘的刀,这才是她熟悉的、可以理解甚至可以谋划利用的力量。
还有那个路明非,浑身散发着标准的衰仔气场,但不知为何,夏弥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种极其隐晦的特殊感,像是被一层浓雾包裹着,偶尔会泄露出一点连她自己都无法准确形容的异样波动。
“沈夜……暂时不能碰了。”
夏弥迅速做出了判断,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根本性碾压感,让她产生了久违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再次贸然接触无异于自杀,她的策略必须调整,目标优先级需要重新划定。
楚子航是明牌的高价值目标,而路明非,这个看似普通的家伙,或许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值得投入更多注意力进行观察。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明媚无害的笑容,凑向前排的女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刚才所有的惊涛骇浪都从未发生过。
与此同时,遥远的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内。
希尔伯特·让·昂热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敲着桌上的一份加密报告,报告的封面印着楚天骄的代号和最高优先级标识。
一个略显慵懒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旁边的沙发传来。
“所以,我们亲爱的、被流放的老楚同志,在报告里声称,一个疑似超级混血种的小朋友,在滨海市用他那闻所未闻的言灵·实例化,随手搓了个几十米高的机器人,然后把奥丁派出去的一个傀儡给砍瓜切菜般剁了?”
副校长弗拉梅尔摊在沙发里,手里拎着一个银质酒壶,说完又仰头灌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我说昂热,你确定老楚写这报告的时候没喝高?或者他吃什么致幻物了,比如菌子?”
昂热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讽刺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
“尼古拉斯,楚天骄从不开这种玩笑,尤其是涉及奥丁的事。”
他拿起报告,轻轻抖了抖。
“实例化?言灵周期表上从未记录过的序列,能正面击溃奥丁傀儡,即使不是本体,其展现出的实战层级,保守估计也达到了S级。”
他顿了顿,放下报告,看向弗拉梅尔:
“但报告里明确提到,这个叫沈夜的年轻人,身上缺乏混血种最常见的血之哀,他平静得……像个真正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那匪夷所思的力量就摆在那里。”
“没有血之哀的超级混血种?”
弗拉梅尔坐直了些,懒散的神情收敛了几分,手指摩挲着酒壶光滑的表面。
“这听起来可比老楚喝醉了还要命,要么,他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特例,是进化的新方向?要么……”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过玩味。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混血种,而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
昂热微微颔首:“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需要知道他的颜色,是白是黑,还是某种灰色,尼古拉斯,可能需要你动用戒律,去远远地看他一眼。
务必谨慎,绝对不能惊动他,在摸清底细前,把他当作最高风险目标对待。”
“了解。”
弗拉梅尔晃了晃酒壶,听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液声,叹了口气。
“为了工作,又要浪费我宝贵的品酒时间了,行吧,我就用那套老古董设备,隔着半个地球温柔地抚摸他一下,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滨海市,临海高档公寓的顶层阳台。
夜幕低垂,远处的城市灯火如同撒在地上的碎钻,沈夜躺在舒适的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晚风带着海水的微腥气息拂过。
就在某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纹,如同投入静水的一粒细沙,悄无声息地试图渗透进他意识的最表层。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奇特的属性,既有审视和探查的意图,又包裹着一层温和的、试图让人放松警惕的安抚意味。
它绕过常规的精神防御,像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显示出高超的操控技巧和远超普通混血种的精神层次。
是卡塞尔学院那边的试探?沈夜的意识海中,暗曜核心无需他主动催动,只是本能地流转了一下,那试图渗透进来的波纹,就像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连嗤的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瞬间就被湮灭、吞噬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沈夜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力度这么轻……是怕我发现?还是技术仅限于此?”
他懒得去深究这种级别的试探,就像人不会在意远处飞过的一只蚊蚋,翻了个身,继续他被打断的闭目养神。
几乎在同一时刻,卡塞尔学院装备部深处,一间堆满各种古怪炼金仪器和空酒瓶的房间里。
“噗——咳咳咳!”
弗拉梅尔副校长猛地从一张躺椅上弹起来,被酒液呛得满脸通红,他面前,一台造型古朴、表面铭刻着复杂炼金矩阵的昂贵炼金设备,正发出平稳运行的微弱嗡鸣,但代表精神反馈的核心水晶却黯淡无光,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情况?”
弗拉梅尔使劲拍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毫无反应的水晶。
“老子费了老大劲,隔着太平洋用戒律温柔地摸了他一下,怎么屁都没读到?信号被屏蔽了?还是说……这家伙的精神世界根本就是个黑洞,连可供读取的精神力波纹都没有?”
他不可置信地围着设备转了两圈,又检查了一遍设备,确认一切正常。
“见鬼了……就算是个石头,也该有点反应吧?”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浓浓的兴趣。
“滨海市……沈夜……你小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抓起酒壶,发现已经空了,懊恼地把它扔到一边。
“看来,得找机会亲自去会会这个有意思的小朋友了,不过……得先想办法从昂热那里再搞点活动经费,这远程观测的成本也太高了,设备损耗加上精神损耗,得让他报销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