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光总部楼下,昔日排队等候提货的经销商车队旁,出现了另一番奇景——几个穿着皱巴巴西装、面色惶急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文件袋,在雷钢和他手下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焦灼地踱步。
他们不是来进货的,而是来自可口可乐各地被压垮的经销商,此刻是来“请罪”和“求饶”的。
“孙经理,您行行好,跟陈厂长美言几句!之前是我们瞎了眼,被鬼迷了心窍!”一个东北口音的胖子几乎要跪下来,他仓库里还堆着半屋子卖不出去的可口可乐,资金链眼看就要断裂。
“张队长,俺们知道错了!以后您指哪儿俺们打哪儿,绝无二话!只求能给条活路,让北极光的货重新进咱们店里!”
孙卫东和张大山应对着这些人,脸上没有太多胜利者的骄矜,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们跟着陈望从北大荒一路拼杀出来,深知市场无情,但也明白这些底层的经销商大多只是随波逐流的棋子。
办公室里,陈望听着孙卫东的汇报,目光落在桌上一份刚刚送来的、来自詹姆斯·卡特私人代表的“合作建议书”。
对方姿态放得极低,不再提任何竞争,而是恳请北极光“协助处理”其滞留在各大仓库、总数惊人的积压产品(包括饮料和大量仿制北极光瓶型的空瓶),价格“可以远低于成本”,只求快速回笼部分资金,并“恳请”北极光在未来渠道布局上“高抬贵手”。
“望哥,这帮孙子也有今天!”张大山解气地啐了一口,“要我说,就不管他们!让他们烂在仓库里!”
陈望没有立刻表态,他拿起那份建议书,指尖在“远低于成本”几个字上轻轻敲击着。
他看向李秀兰:“秀兰,如果我们吃下这批货,就算按废品价,需要多少资金?对我们自己的现金流和仓库压力有多大?”
李秀兰快速心算,答道:“量非常大,全部吃下需要动用我们刚刚到账的部分贷款,但价格如果真低到那种程度,转手给一些边缘渠道或者拆解处理,甚至……用来作为我们东关基地二期工程的建筑填充材料,都可能略有盈余。
仓库压力是暂时的,可以租用一些临时仓。关键是……”她顿了顿,“这等于我们彻底接手了对手留下的烂摊子,也彻底掐灭了他们在短期内依靠这些库存翻盘的任何一丝可能。”
陈望点了点头,目光深沉。他想的不仅仅是盈亏,更是格局。彻底将对手打垮,固然痛快,但一个混乱的、充满怨气的市场,并非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秩序,一个由北极光主导的、健康发展的行业秩序。
“回复他们,”陈望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货,我们可以接手。价格,按他们提出的再压三成。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签署正式协议,明确这批货的所有权转移,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流入市场干扰秩序。”
“第二,”陈望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让他们以书面形式,提供一份他们掌握的、关于国内饮料市场渠道和供应商的详细评估报告,特别是那些曾经配合他们对我们进行围剿的‘关键节点’。”
孙卫东立刻明白了陈望的意图。这不仅是一次抄底收购,更是一次情报收割和精准清理!
他要借此机会,彻底摸清对手在国内经营多年的网络底细,并将那些忠诚度低、唯利是图的“墙头草”标记出来,未来或收编,或剔除。
“妙啊,望哥!”孙卫东由衷赞叹,“这是既要他们的货,还要他们的命根子!”
消息传出,詹姆斯·卡特在办公室里瘫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知道,这是耻辱,是彻底的失败。但他没有选择。
不接受这个条件,总部绝不会为他庞大的库存买单,他的职业生涯立刻终结。
接受了,虽然同样是失败,但至少能给总部一个“止损”的交代,或许还能保留一丝体面。
他颤抖着手,在那份近乎屈辱的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与此同时,北极光对市场的反攻,如同水银泻地,迅猛而有序。
“山外灵泉”的广告开始在有影响力的地方电视台投放,那句“山外灵泉,有点仙!”的广告语,配合着长白山纯净神秘的画面,瞬间抓住了追求品质和健康的中高端消费者的心。
虽然产量有限,但极高的毛利和独特的定位,使其迅速成为礼品市场和高端餐饮渠道的新宠。
利用从对手那里“接收”来的渠道信息和部分急于表忠心的经销商网络,北极光的老产品线开始快速收复失地。张大山带领着经过休整、士气高昂的运输队,将一车车“北极光”汽水和“格瓦斯”重新铺向大大小小的店铺。这一次,货架陈列位置更好,经销商的态度也更恭敬。
东关基地开足马力,哈市本部也在新的资金注入下优化了生产线。
北极光的产品,以更高的品质、更稳定的供应和更强势的品牌形象,卷土重来。
那些曾经背叛的经销商,想要重新拿到代理权,则需要付出更高的保证金和更严格的忠诚条款。
市场的天平,彻底倾斜。
陈望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带着周师傅和彼得洛维奇,再次秘密前往长白山脚下。
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山外灵泉”生产基地,以及周边开始按照北极光标准进行生态种植的沙棘示范园,他心中构想的“天然、健康”帝国,终于有了坚实的根基。
“周师傅,老彼,”陈望看着潺潺流淌的泉水,沉声道,“这里,将是北极光未来的灵魂。
我们的新产品研发,尤其是高端水线和功能性饮品,都要围绕这里展开。品质,是唯一不容妥协的底线。”
彼得洛维奇用力点头,用生硬的中文说道:“陈,这里的水,很好!比伏尔加河还好!可以做,最好的,饮料!”
周师傅则摩挲着手里一个刚刚下线、晶莹剔透的“山外灵泉”瓶子,眼眶有些湿润。他从一个北大荒的工匠,到如今参与打造一个可能影响一个行业的品牌,心中充满了感慨与自豪。
帝国的版图,在经历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风暴洗礼后,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变得更加辽阔和坚固。
北有哈市根基和苏联通道,南有东关桥头堡和东南亚市场,中有长白山“仙泉”圣地和正在整合的全国渠道网。
陈望知道,这只是又一个开始。国际巨头绝不会甘心失败,他们可能会换一种方式卷土重来。国内的市场也远未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但他已然无所畏惧。
他回到哈市,家中,小定北正在地毯上摆弄着一排排北极光的空瓶子,嘴里念念有词:“爸爸的……亮亮的……仙仙的……”
李秀兰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今天幼儿园老师夸定北,说他知道好多饮料的名字,还说以后要喝‘仙仙的水’。”
陈望抱起儿子,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依赖和希望。
他所奋斗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能喝上自家生产的、放心的、值得骄傲的饮料吗?
收购与救赎,只是手段。他真正要打造的,是一个能穿越周期、承载一代人记忆与信任的民族品牌。
北极光的光芒,已然照亮前路,而更遥远的星辰大海,正等待着他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