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连妖怪都嫌弃的号山,金蝉子带着猪八戒与沙僧,步履蹒跚,继续那前途未卜的西行路。然而,失去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与通天本事,他们甚至连基本的路径都辨识不清。
行至黑水河,但见河水乌黑,浊浪翻滚,妖气隐现。猪八戒试探着下水,立刻觉得身子沉重,沙僧亦是如此。那黑水河底的鼍龙,本是西海龙王的外甥,见来了生人,又听闻唐僧肉能长生不老的传闻,便兴风作浪,弄沉了渡船,将三人一并擒入河底洞府。
按常理,妖怪捉了唐僧,要么急着蒸煮,要么等着孙悟空打上门来。可这黑水河神府内,情形却大不相同。
那鼍龙将金蝉子绑在珊瑚柱上,本想审问几句,不料金蝉子甫一脱险(自认为),立刻开始了他的本职工作。
“阿弥陀佛,施主亦是龙族后裔,何故在此为害行旅?须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在此黑水河造孽,他日必受天谴,累及亲族,不若放下屠刀,皈依我佛,求得心灵自在……”
起初,鼍龙还觉得这和尚胆色可嘉,饶有兴致地听了几句。但金蝉子那套说辞翻来覆去,如同设定好的经文循环播放,毫无新意,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教训意味。不过半个时辰,鼍龙便觉得头痛欲裂,烦躁不堪。
“闭嘴!秃驴!”鼍龙猛地一拍玉石桌案,震得杯盘乱跳,“本王抓你来是吃肉长生的,不是听你念经的!再啰嗦,现在就把你剁碎了喂鱼!”
可金蝉子见“度化”似乎起了“效果”(对方回应了),更是来劲,不顾自身处境,愈发卖力地宣讲起来,从众生平等讲到六道轮回,从佛法无边讲到回头是岸……
鼍龙忍无可忍,又不敢真立刻杀了唐僧(毕竟背景复杂),只得命小妖将金蝉子单独关进一间水牢,图个耳根清净。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金蝉子“魔音”的穿透力。
那絮絮叨叨、带着莫名执着韵律的说教声,竟透过水牢的石壁,混合着流水声,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不仅弥漫在整个黑水河神府,甚至开始顺着水道,向着四方海域扩散开去……
首先遭殃的是西海。西海龙王敖闰正在饮宴,忽然觉得心神不宁,耳边似乎有蚊蝇嗡嗡作响,仔细一听,竟是那熟悉的、令人抓狂的说教声!他脸色一沉,放下酒杯:“又是那金蝉子!怎的跑到我西海地界来吵闹了?!”
紧接着是东海。东海龙王敖广正在盘点今年的供奉,那若有若无的唠叨声让他算盘都打错了珠子,气得龙须直翘:“岂有此理!这和尚还没完没了了?!”
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这股“精神污染”。四海龙王隔空传讯,皆是怨声载道。
“大哥!这厮在黑水河,那是我西海支流,小弟我首当其冲啊!”西海龙王敖闰诉苦。
“这声音……比那猴王当年索要兵器时还让人头疼!”东海龙王敖广心有余悸。
“本王北海苦寒之地,竟也难得清净!”北海龙王敖顺怒道。
“不能再忍了!这和尚再这么说教下去,我四海龙族都要被他念得神经衰弱了!”南海龙王敖钦拍案而起。
而原本作为取经团队一员,驮负行李的小白龙敖烈,此刻正暂居鹰愁涧水府休息。那无孔不入的说教声传来,他先是愣了一下,仔细辨认后,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厌恶的神色。
“不行了!受不了了!”小白龙猛地化作龙身,冲出水面,“这经谁爱取谁取去!这师父谁爱跟谁跟去!我回我的西海龙宫躲清静去也!”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化作一道白光,径直投西海而去,直接罢工了!
黑水河底,那鼍龙也被这扩散的“魔音”折磨得几乎崩溃,他冲到水牢前,对着里面还在喋喋不休的金蝉子怒吼道:“和尚!算你狠!本王不吃你了!你赶紧给我滚!滚出黑水河!别再念了!”
他命令小妖,将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在念叨“施主若能幡然醒悟,亦是功德无量”的金蝉子,连同猪八戒、沙僧,一并扔出了黑水河,扔到了岸上,仿佛在丢弃什么极其污秽之物。
取经团队,再次“侥幸”生还,却是以这样一种被三界嫌弃、连龙族都忍无可忍的方式。
猪八戒和沙僧看着瘫在地上、依旧沉浸在自我世界中试图“度化”黑水河的金蝉子,相对无言,眼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这西天,还去得成吗?就算去了,迎接他们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