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玄就被冻醒了。山里的清晨，寒气跟刀子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搓着手从干草堆里爬起来，发现姜璃已经不在道观里了。苏九儿还在角落里蜷缩着睡着，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林玄披上那件破外套，哈着白气走出道观。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空地上，一道清冷的身影，正在晨曦的微光中舞动。
是姜璃。
她换了一身更利落的月白劲装，长发束起，正在练习剑法。
嚯！ 林玄心里暗赞一声，忍不住停下脚步，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了起来。
这可不是他那种“瞎几把砍”，这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剑法！
姜璃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脚尖点地，轻盈无声；手腕翻转，剑光如练；腰身拧转，带动全身。那柄古朴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出洞，迅疾刁钻；时而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时而又如泰山压顶，沉稳凝重。
阳光穿过林间薄雾，洒在她身上和剑锋上，折射出点点碎金般的光芒。她整个人仿佛与剑、与这清晨的山林融为了一体，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带着一种严谨、肃穆而又充满韵律的美感。
林玄看得有点发呆。这画面，这气质，这派头……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仙家风范”！跟他那种连滚带爬、满地找牙的打法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随着姜璃的舞剑，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随着她的节奏微微流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势”。
“啧啧，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沈墨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在他脑子里响起，充满了熟悉的鄙夷，“这丫头根基扎实，剑意纯粹，虽然火候还浅，但路子是正的。哪像你，练的那叫啥？狗熊耍棍？”
林玄老脸一红，心里反驳：“我那是实用主义！花架子有啥用？”不过嘴上可不敢说，只能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打起来未必有我的好用！”
看了一会儿，他也觉得身上冻得慌，得活动活动。于是，他走到离姜璃稍远一点的空地上，也开始比划他那套“瞎几把砍剑法”。
这一对比，画面就更“美”了。
一边是衣袂飘飘、剑舞惊鸿的仙子，一招一式，法度森严。
另一边是龇牙咧嘴、手脚并用的林玄，动作扭曲，毫无章法。
姜璃是一个标准的“白鹤亮翅”，身形舒展，姿态优美。
林玄则是一个扭曲的“瘸腿蛤蟆蹦”，单脚着地，摇摇晃晃，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跤。
姜璃是一招“流星赶月”，剑尖寒光一点，疾刺而出，带着破空锐响。
林玄则是一式“王八翻身”接“懒驴打滚”，连扑带爬，看着像是要摔倒，却又诡异地躲开了假想中的攻击，姿势难看至极。
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在清晨的空地上同时上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近乎滑稽的对比。空气中，一边是凛然的剑气呼啸，一边是林玄呼哧带喘的动静和偶尔因为动作别扭而发出的闷哼。
姜璃原本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意世界里。但林玄那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想忽略都难。她练完一套剑法，收势站定，气息平稳，额头连汗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朝林玄那边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拧成了一个结。
她看到林玄正比划到一个动作，像是要向前突刺，但腰却扭向一边，屁股撅得老高，一只手向前戳，另一只手却向后甩，整个人重心歪斜，看上去全身上下都是破绽，随便来个三岁小孩都能把他推个跟头。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舞蹈？还是某种祭祀仪式？姜璃简直无法理解。这跟她所认知的“剑法”或者说任何“武技”都毫不沾边。这简直是……对“修炼”二字的侮辱！
她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严谨的数学家看到了满纸的胡写乱画，一个强迫症看到了歪斜的画像，浑身都不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那股子难以置信和无法忍受的意味还是透了出来，清冷地开口：
“你……你这练的，究竟是何种……‘剑法’？”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为何……破绽如此之多？ 简直……不堪一击。”
林玄正好练到兴头上，一个“神龙摆尾”（他自己起的名字）没站稳，差点摔个屁股墩儿，听到姜璃的话，他稳住身形，擦了把汗，非但不恼，反而扭过头，冲着姜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晨曦中格外显眼。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语气轻松，带着点小得意：
“破绽？要那么多破绽干嘛？有用就行呗！ 你看我刚才那下，虽然难看，但要是真打起来，是不是能躲开攻击还能踹对方一脚？”
姜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