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创意大赛”的风波,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激起短暂的涟漪后,迅速沉底,表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赵阳没有再出现,校园里关于这个比赛的消息也似乎悄然淡去。但李沐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贺其琛在她身边织就了一张无形却更为紧密的保护网,而她自己也如同惊弓之鸟,在学校里行走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
然而,在这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下,贺其琛与李沐棉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却在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悄然生长。好感度缓慢而稳定地爬升到了 【-35】。他依旧言简意赅,气场迫人,但李沐棉能感觉到,那层包裹着他的、坚冰般的壁垒,似乎在她日复一日、用食物氤氲出的热气与香气中,被熏染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他出现在厨房的次数更多了,停留的时间也更长。有时只是静静地站着,看她处理食材;有时会在她尝试新菜式时,问上一两句看似随意、实则切中要害的问题,比如某种香料的特性,或是火候控制的原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进食者,更像是一个沉默而专注的观察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参与其中的意味。
这天晚上,李沐棉准备了一道极其耗费心力和时间的功夫菜—— “古法花胶螺头炖乳鸽” 。这是【神厨宝典】中记载的一道温补气血、修复元气、尤其适合秋冬滋养的顶级汤品。她选用上好的黄花胶、深海响螺头以及未足月的嫩滑乳鸽,配以金华火腿提鲜,红枣、枸杞增色补益。所有的食材都需要经过繁琐的预处理:花胶要泡发得恰到好处,螺头要仔细清洗去除腥气,乳鸽需焯水定形。最后,将所有精华汇入一个厚重的紫砂炖盅,只加入少许拍松的姜块与葱结,注入清澈的山泉水,用两层湿棉纸密封住盅口,置于专门炖汤的炭火小炉上,以近乎熄灭的、只剩下一点暗红色光点的微火,慢慢煨炖至少四个时辰。时间与耐心,是这道汤品唯一的调味料。
贺其琛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并购案文件,从书房出来时,已是深夜。套房内只开了几盏昏黄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而温暖的香气。那香气并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浸润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脚步在客厅中央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小厨房的方向。隔着磨砂玻璃门,能看到里面透出的一小片温暖的光晕,以及那个在灶台前微微晃动的、纤细的身影。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卧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客厅,在靠近厨房入口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旁边立着一盏落地灯,他却没有开灯,任由自己半隐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霓虹,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李沐棉正背对着门口,小心地用一块湿布垫着,微微掀开炖盅的盖子一角,观察里面汤汁的翻滚情况,并用一把长柄白瓷勺,极其轻柔地撇去表面最后一丝浮油。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或许是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或许是直觉使然,她回过头,恰好对上了贺其琛在暗影中望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惊,随即放松下来,轻声道:“总裁,汤还要煨很久,您明天早上才能喝到。您要不要先休息?”
贺其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默了许久久。久到李沐棉以为他不会开口,正准备转身继续照看炉火时,他低沉而带着一丝奇异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了起来,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平静。
“我母亲……以前,也很擅长煲汤。”
李沐棉擦拭料理台的动作瞬间彻底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然后又缓缓松开。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提及他的母亲。上一次,还是在更早之前,气氛远不如此刻这般……平和。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更轻,只是微微调整了站姿,呈现出一种倾听的姿态,用沉默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是早年操劳落下的病根。”贺其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但李沐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深藏的、如同海底暗流般的怀念与一种被岁月磨砺后、依旧隐隐作痛的悲伤。“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还没进门,就能闻到从家里飘出来的、各种汤品的香气。有时候是人参乌鸡汤,有时候是天麻炖鱼头,有时候是简单的山药排骨汤……厨房里总是雾气氤氲的,很暖和。”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模糊的午后。“她常说,药补不如食补,喝汤最是养人。她会坐在餐桌旁,看着我喝,问我功课难不难,在学校开不开心……”他的声音到这里,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那时候觉得,那就是家的味道。”
李沐棉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也能勾勒出那幅温暖却已然褪色的画面。一个温柔而坚韧的母亲,一个尚且年幼、未曾被命运打磨得如此冷硬的男孩,一碗热气腾腾的、饱含着爱与牵挂的汤。
“她走后,”贺其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缥缈,“家里就再也没有那种味道了。厨房变得很冷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般的弧度,在那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寂寥,“后来……就什么都吃不下了,觉得什么都没味道。”
李沐棉明白了。她一直试图治愈的,不仅仅是那具因长期饮食不规律和过度消耗而受损的脾胃,更是那颗因失去至亲、遭遇背叛而紧紧封闭、拒绝一切温暖与慰藉的心。他的厌食症,根源在于情感的断裂,在于与“家”、“温暖”、“关爱”紧密相连的味觉记忆和情感纽带的彻底崩塌。后来的商业斗争、至亲的算计与背叛,不过是往这巨大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加剧了这种断裂,让他彻底将自己放逐于感官享受之外。
她放下手中一直捏着的、已经微凉的抹布,缓步走到沙发旁,没有靠得太近,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她看着他被光影分割的、显得有些脆弱和孤独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源于共同面对过黑暗、理解那份失去后的、纯粹的共鸣与决心。
“总裁,”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一种清晰的、坚定的力量,“味道是可以找回的。”
贺其琛缓缓转过头,看向她。女孩的眼睛在厨房透出的暖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的悲悯,只有一种清澈见底的、纯粹的、想要治愈他的执着。
“也许,我无法完全复刻您记忆中的味道,”李沐棉迎着他深邃而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那些独一无二的、属于您和您母亲之间的味道,可能永远都无法被替代。但是,我想,我可以努力为您创造一些新的、属于您自己的、温暖的味觉记忆。让吃饭不再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甚至是痛苦的任务,而是变成一种……可以稍稍放松下来、能够感受到一丝慰藉的……期待。”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穿透了他周身的冰层,轻轻叩击在那扇尘封已久的心门上。客厅里异常安静,只有厨房那炭火小炉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噼啪”声,以及紫砂炖盅里,汤汁在极致低温下,发出的、如同叹息般的、绵长而温柔的“咕嘟”声,像是最契合此刻心境的无言伴奏。
贺其琛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总是蕴藏着风暴与计算的眼眸,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仿佛要透过她清澈而坚定的双眼,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去确认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是否都出自真心。
许久,许久。久到李沐棉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话冒犯了他,他才几不可察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璀璨而冰冷的城市夜景,低低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丝回应:
“……嗯。”
那一声回应,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似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也不必言说的复杂情绪——有对过去的释然,有对现状的默许,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感知到的、对于“新的可能”的……微弱期待。
【叮!男主贺其琛向宿主敞开心扉,提及关键过往创伤(母亲与厌食症根源),情感壁垒出现明显松动,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25。】
【叮!宿主对男主心理创伤理解加深,共情能力增强,治愈方向进一步明确,与目标人物情感联结强化。】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清晰地印证了这一刻的转变。那锅依旧在黑暗中静静煨炖的“古法花胶螺头炖乳鸽”所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郁醇厚的香气,如同一种无形的、温暖的纽带,将坐在昏暗客厅里的他,与站在厨房暖光下的她,悄然连接在一起。
李沐棉知道,她不仅仅是在用食物治愈他的身体,更是在尝试用耐心与理解,一点点地,走近他那片荒芜已久、戒备森严的内心世界。而门后的风景,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需要她倾注所有的心力去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