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议会的决议,如同最冷酷的律令,迅速下达到了周曼和聂殇这里。当听到大祭司以毫无感情的音调宣布,将把李玉珠作为最后的棋子,通过“自杀”并留下指控李沐棉的遗书来制造最大化的混乱时,周曼一直强撑的、属于狂热信徒的外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源自本能的裂纹。
“不!不行!绝对不行!”周曼失声尖叫,再也维持不住恭敬的姿态,猛地扑上前,几乎要抓住大祭司的衣袍,却又在触及前被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弹开,狼狈地跌坐在地。她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混合着恐惧与母性的疯狂,“大祭司!不能牺牲玉珠!她是我女儿!是我的亲骨肉啊!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聂殇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深陷掌心。李玉珠是他和周曼的女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延续。即便他沉溺黑暗,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但亲手将女儿推向死亡,尤其是以如此屈辱和利用价值被榨干的方式,依旧触动了他心底那未曾完全泯灭的人性角落。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大祭司那冰冷无波的眼神时,化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大祭司居高临下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周曼,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周曼,你忘了加入‘圣教’时的誓言了吗?一切为了‘主上’,一切为了永生!个人的情感、血脉,在永恒面前,皆是虚妄!李玉珠能为我们最终的计划献身,是她的荣耀!”
“不!那不是荣耀!那是我的女儿!”周曼哭喊着,试图再次爬过去,“大祭司,求求您,放过玉珠,我愿意代替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大祭司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轻蔑,“你的价值,早已在接连的失败中耗尽了。若非看在你多年供奉和引出李沐棉的份上,你早已成为‘主上’的养料。现在,你和聂殇唯一的价值,就是配合完成对李玉珠的‘安排’,并在最后的‘血祭大法’中,献上你们的一切!”
这话如同冰水,浇灭了周曼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激怒了旁边的聂殇。
“大祭司!”聂殇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遍布,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疯狂,“玉珠是我们的女儿!你们不能这样!这些年,我们为‘圣教’付出了多少?没有我们,你们能找到十世功德的气运之子吗?现在事情不顺,就要过河拆桥,连我们的血脉都不放过?!”
大祭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聂殇:“聂殇,注意你的言辞。你对‘主上’的虔诚,看来早已被世俗的污秽所污染。看来,之前的反噬,并非偶然。”
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聂殇,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乌黑的血迹,但他依旧倔强地瞪着大祭司,眼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周曼见状,心知哀求无用,绝望与愤怒交织,让她彻底癫狂起来。她猛地从地上爬起,眼神混乱地盯着大祭司,声音尖利:“好!好!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如果玉珠死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关于议会、关于你们在A市的所有据点、还有那些隐藏在政界和娱乐圈的人,全都抖出去!大家鱼死网破!”
此言一出,殿堂内仿佛连那诡异火焰的跳动都停滞了一瞬。
大祭司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周曼,你知道威胁‘圣教’的下场吗?”
“左右都是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周曼歇斯底里地吼道,状若疯妇。
聂殇也上前一步,与周曼并肩站在一起,虽然恐惧,但保护女儿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嘶哑道:“大祭司,玉珠不能动。否则,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看着眼前这两个因为血脉亲情而突然拧成一股绳、不惜反叛的“废物”,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权衡。周曼和聂殇知道的内幕确实不少,虽然核心机密触及不到,但若真的不管不顾地捅出去,确实会给“圣教”带来不小的麻烦,尤其是在这个计划进行到关键阶段的时刻。
强行镇压他们容易,但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会打乱议会的整体布局。
片刻的死寂后,大祭司周身那冰冷的杀意缓缓收敛,他冷哼一声:“哼,冥顽不灵!既然你们如此看重那点微末的血脉……”
他话未说尽,但周曼和聂殇紧绷的心神猛地一松,知道暂时保住了女儿的命。
“……李玉珠可以暂时不动。”大祭司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冰冷,“但是,计划必须执行!既然她不能‘自杀’,那就让她去‘澄心’,进行最后一次冲击!你们亲自督阵!若再失败……”他的目光扫过周曼和聂殇,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你们三个,就一起为‘主上’献祭吧!”
说完,大祭司的身影融入阴影,瞬间消失,留下惊魂未定、内心充满后怕与怨恨的周曼和聂殇。
两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们……他们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周曼喃喃道,眼中充满了对组织的恐惧与离心。
聂殇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保住玉珠的命要紧!按照他说的做,让玉珠再去闹一次!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虽然暂时保住了女儿,但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组织的信任,成为了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卒子。一颗名为“怨恨”与“自保”的种子,悄然在这对疯狂的父母心中埋下。黑暗组织看似铁板一块的内部,因为一个“弃子”,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这裂痕,是否会成为决堤的蚁穴,尚未可知。但可以预见的是,周曼和聂殇接下来的行动,将因为这份私心与恐惧,充满了更多不可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