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大会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天枢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那缕万物母气带来的震撼与余温。云染并未在岛上过多停留,定魂珠的线索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指引着她下一步的方向。
混乱之域,幽冥鬼船。
这七个字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混乱之域本就危机四伏,而“幽冥鬼船”更是在无尽海流传多年的恐怖传说之一。据说那是一艘永远在迷雾与风暴中航行的幽灵船,其上没有活物,只有无数怨魂与亡灵,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甚至会打开通往幽冥的裂隙。关于它的记载支离破碎,真假难辨,如今星宫却给出了确切的线索。
风险不言而喻。但定魂珠对她目前而言,是确保凝结元婴成功率最直接有效的宝物,不容错过。
离开天枢岛,云染再次驾驭灵舟,一头扎进了广袤无垠、危机暗藏的混乱之域。根据星宫玉简中附带的模糊海图,“幽冥鬼船”最近一次被可靠目击的区域,位于混乱之域西南方向一片被称为“葬魂海湾”的险恶之地。
数月航行,穿越雷暴区,避开空间紊乱带,与凶悍海兽搏杀……云染早已习惯了这片海域的残酷。她的修为在不断的历练与《混沌养丹诀》的辅助下越发凝实,对混沌之力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
这一日,灵舟驶入了一片色调灰暗的海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海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墨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与硫磺味道。远处,隐约可见扭曲的、如同鬼爪般的礁石轮廓。
葬魂海湾,到了。
根据记载,幽冥鬼船并非固定停留,而是会在这片海湾附近随机出现,伴随着浓密的、能隔绝神识的“幽冥迷雾”。
云染收起灵舟,隐匿气息,悬停在海湾边缘,耐心等待。她知道,寻找鬼船,急不得,更多需要运气……或者说,某种“吸引力”。
她在海湾外围逡巡了数日,除了遭遇几波神志不清、充满攻击性的怨魂外,一无所获。这些低阶怨魂对她构不成威胁,随手便以净世妖炎净化。
直到第七日深夜。
海面上毫无征兆地涌起了浓稠如墨、冰冷刺骨的灰白色迷雾!这迷雾不仅隔绝视线,连神识探入其中,都如同泥牛入海,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十丈!
幽冥迷雾!
云染精神一振,立刻警惕起来。迷雾中,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与呓语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诉。
她运转混沌灵力护住周身,小心翼翼地向迷雾深处探去。
迷雾仿佛没有尽头,方向感在这里彻底丧失。她只能凭借直觉和对能量波动的微弱感应前行。途中,不时有面目狰狞的怨灵从雾中扑出,嘶吼着发动攻击,皆被她以融合了太阴寒力的混沌剑气轻易斩灭。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迷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的黑影!
那黑影缓缓移动,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沉重感。随着距离拉近,其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艘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古老帆船!
船体由某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木材打造,布满了腐蚀与破损的痕迹,巨大的桅杆折断了大半,残破的船帆如同招魂的幡布,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力垂落。船身上,镶嵌着无数惨白的骷髅与扭曲的怨魂面孔,它们无声地哀嚎着,散发出冲天的怨气与死意。
幽冥鬼船!
仅仅是靠近,云染就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她的血液和灵魂都冻结。船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的层次!而且驳杂混乱,充满了无尽的负面情绪。
定魂珠,会在这样一艘恐怖的鬼船之上?
云染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隐匿所有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般,悄然贴近那缓慢航行的巨大船体。她必须登船寻找。
靠近船体,那阴寒死气更加浓郁,甚至开始侵蚀她的护体灵光。船壁湿滑冰冷,布满了黏腻的、不知名的污秽之物。
她找到一处破损的舷窗,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钻了进去。
船内更加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霉味,脚下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粘稠的污水。通道两侧的舱室大多坍塌或被污物堵塞,只有深处隐约传来锁链拖曳和细微的呜咽声。
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只能勉强探清周身数丈范围。云染如同暗夜中的猎手,屏息凝神,沿着通道,向着感知中死气与某种奇异能量波动最浓郁的核心区域潜行。
途中,她遭遇了更多、更强的亡灵生物。有身着古老船员服饰、手持锈蚀兵刃的骷髅战士;有漂浮不定、能直接攻击神魂的厉鬼;甚至有一次,她惊动了一头被锁链禁锢在船舱深处的、由无数怨魂聚合而成的“憎恶”,其气息堪比元婴初期!费了一番手脚,动用净世妖炎才将其勉强逼退,并未纠缠。
这艘鬼船,仿佛一个移动的亡灵国度,危机四伏。
终于,在穿过一条布满蛛网般封印符文的狭长走廊后,她抵达了船体的核心区域——船长室。
与其他地方的破败不同,船长室的巨大木门虽然同样斑驳,却保存得相对完整,门上雕刻着狰狞的海怪图案,散发出强大的封印之力。
门缝之中,隐隐透出一点柔和的、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蓝色光晕。
定魂珠的气息!
云染心中一喜,但随即更加警惕。如此重要的东西,绝不可能没有守卫。
她仔细观察着那扇门和周围的封印。封印极其古老复杂,强行破开必然引发巨大动静。她尝试着将混沌灵力模拟成与周围死气相近的波动,缓缓靠近门上的封印符文。
混沌之气包罗万象的特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那强大的封印之力在接触到她那模拟死气的混沌灵力时,并未产生剧烈排斥,只是微微荡漾了一下。
有门!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灵力输出,如同最精密的锁匠,寻找着封印的节点与缝隙。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感觉神识消耗巨大,即将触摸到封印核心时——
“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自走廊另一端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脏上,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
一股远比之前遭遇的任何亡灵都要恐怖、凝练到极致的死寂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锁定了船长室门口的云染!
云染脸色骤变,猛地回头。
只见迷雾弥漫的走廊尽头,一个高大、魁梧、身披残破船长服饰、手持一柄缠绕着黑雾的巨剑的骷髅,正一步步走来。它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灵魂之火,死死地盯着云染,下颌骨开合,发出沙哑而充满杀意的精神波动:
“闯入者……死……”
这骷髅船长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而且其死气之精纯凝练,远非外面那些杂鱼亡灵可比!
前有强大封印,后有元婴中期亡灵领主!
退路已被那骷髅船长封死,避无可避!
云染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犹豫。她猛地将全部混沌灵力灌注于双手,不再掩饰,强行冲击那船长室大门的封印核心!
“轰!”
封印爆发出强烈的黑光,剧烈震荡,但并未立刻破开!而这一下的动静,彻底激怒了那骷髅船长!
“吼!”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精神咆哮,手中巨剑高举,磅礴的死气凝聚成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剑罡,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意志,朝着云染当头斩落!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之前的鬼鹫!
与此同时,周围通道的墙壁上,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发出尖啸,形成精神冲击,干扰云染的神魂!
生死关头,云染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硬接不下这一剑,也来不及完全破开封印。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她没有试图防御或闪避那致命的剑罡,而是将刚刚冲击封印、引动的狂暴能量,连同自身大部分混沌灵力,尽数灌注于一直悬浮于识海、与混沌道种相伴的——混沌古殿虚影!
“墟界,开!”
她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以那混沌古殿碎片的力量,在她与那骷髅船长之间,强行开辟出了一片短暂的、不稳定的、属于混沌的微型空间领域!
这片领域只有丈许方圆,灰蒙蒙一片,隔绝内外!
那恐怖的黑色剑罡斩入这片混沌领域,速度骤然减缓,其蕴含的精纯死气与混沌之气激烈冲突、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威力被大幅削弱!
而云染,则借着这争取来的、不足一息的宝贵时间,将剩余的力量集中于一点,狠狠轰击在船长室大门封印最薄弱之处!
“咔嚓!”
一声脆响,封印应声破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门内那柔和的蓝色光晕大盛!
云染想也不想,身形如同游鱼般,在那被削弱了大半的黑色剑罡彻底撕裂混沌领域、即将临身的刹那,险之又险地钻入了船长室!
“轰!!!”
剑罡余波狠狠斩在重新闭合的大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船体都为之剧烈摇晃,却未能破开那扇看似斑驳的木门。
门外,传来骷髅船长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与巨剑劈砍门扉的轰鸣。
门内,云染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刚才那一下强行开辟混沌领域,几乎抽干了她大半的灵力和神识。
她抬起头,看向船长室内。
这里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巨大的黑木桌和一张船长椅。桌面上,散落着一些航海图和锈蚀的仪器。
而在桌子中央,一个由不知名骨骼雕琢而成的精致架子上,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稳定蓝色光晕的珠子,正静静悬浮着。
珠光流转,散发出清凉安宁的气息,驱散着周围的死气与怨念,守护着这一小片净土。
正是她苦苦寻找的——定魂珠!
真正的定魂珠,而非陷阱!
云染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定魂珠从骨架上取下。
珠子入手温润,那股安定神魂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她因消耗过度而有些刺痛的神识都感到一阵舒适。
终于到手了!
她不敢在此久留,门外那骷髅船长还在疯狂攻击,整艘幽冥鬼船都因它的暴怒而震荡不休。
将定魂珠妥善收起,云染目光扫过桌面,忽然落在了一卷被随意丢弃在角落、以某种兽皮制成的古老海图上。
鬼使神差地,她将那卷海图也抓了起来,塞入怀中。
随后,她来到船长室另一侧的一扇破损的舷窗前,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投入了下方的幽冥迷雾与冰冷海水之中。
身形没入海水的刹那,她全力施展混沌虚空遁,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彻底消失一般,向着远离幽冥鬼船的方向,疯狂遁去。
身后,那艘巨大的鬼船依旧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传来亡灵领主不甘的咆哮,却再也无法锁定她的踪迹。
葬魂海湾的冒险,以定魂珠的到手而告终。虽然过程凶险,几乎底牌尽出,但终究是成功了。
接下来,便是寻找一处绝对安全的隐秘之地,闭关冲击元婴之境!
是遵循常道,凭借定魂珠凝结寻常元婴?还是……冒险一搏,尝试那虚无缥缈、却前景无限的混沌元婴?
云染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的道,注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