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寅时的梆子声,隔着厚重的宫墙,在南京紫禁城的青砖地面上敲出沉闷的回响。乾清宫偏殿的烛火已燃了整夜,烛花簌簌落下,在案几的奏疏上积了薄薄一层,宛如未化的霜。

朱雄英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触到的皮肤冰凉。他面前摊着三张素笺,分别记着仪仗排班、祭品清点、沿途布防的明细,墨迹早已干透,边角却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再查一遍杠夫名册,”他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六十四人,须是祖籍江浙、三代良民,昨日验过的身家文书,给锦衣卫留底一份。”

侍立一旁的东宫侍读李谦躬身应道:“回太孙殿下,蒋指挥使已带人复核过三遍,名册此刻就在午门值房,绝无差错。”

朱雄英颔首,目光扫过窗外。天还墨着,唯有宫墙檐角的兽首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轮廓,廊下的宫灯忽明忽暗,映得往来宫人手里的白幡像摇曳的鬼影。他起身走到镜前,铜镜打磨得不甚光亮,却清晰照出他一身斩衰孝服——粗麻布缝制,衣缘不缉,腰间束着麻绳,与他十七岁尚带稚气的脸庞形成刺目的对比。

“哥哥。”殿门被轻轻推开,朱长宁捧着一件叠得整齐的麻鞋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换双鞋吧,今日要走几十里路,旧鞋怕是磨脚。”

朱雄英接过麻鞋,指尖触到粗糙的鞋面,想起幼时皇祖母马皇后总嫌宫制的鞋硬,亲手给他缝软底布靴,针脚细密,还绣着小小的麒麟纹样。他喉结动了动,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妹妹也去换身利索的,今日要扶着皇爷爷,莫要出差错。”

朱长宁应了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欲言又止。朱长宁知道朱雄英一夜未眠,不仅在核对流程,更在担忧病榻上的父亲朱标。

此时,殿外传来内侍轻细的通报:“陛下驾到——”

朱雄英与朱长宁连忙整了整孝服,迎出殿外。朱元璋已站在廊下,一身同色斩衰孝服,往日挺直的腰背虽仍未弯,却似蒙了一层灰,连鬓边的白发都显得格外刺眼。他身后跟着两名内侍,手里各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马皇后生前最爱的两支玉簪,一支雕兰,一支刻梅。

“都备妥了?”朱元璋开口,声音比寻常低了八度,像磨过砂石的铁器。

“回皇爷爷,诸事已毕,只待卯时敲钟。”朱雄英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祖父的手,那只曾执掌生杀、批阅过无数奏折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

朱元璋“嗯”了一声,目光越过朱雄英,望向远处的坤宁宫方向,那里曾是马皇后住了三十余年的地方,如今只剩挂在檐下的白幡,在晨风里无声飘荡。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沉甸甸的托付:“今日之事,便全托给你了。”

朱雄英心头一震,抬头迎上祖父的目光。那双往日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孙儿定不辱命。”他沉声应道,字字铿锵。

卯时的钟声准时在应天府上空响起,先是太和殿的铜钟,浑厚绵长,紧接着,皇城内外的钟鼓楼、各大寺庙的钟声次第应和,汇成一片震彻天地的轰鸣。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哀乐从坤宁宫方向飘出,埙声呜咽,笛声凄切,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在每个人心上。

六十四名杠夫早已在坤宁宫前候着,皆是身材魁梧的禁军子弟,此刻身着白衣,腰束麻绳,神情肃穆。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马皇后的灵柩——灵柩由金丝楠木打造,外罩明黄色绣龙椁罩,椁罩边缘垂着的流苏无风自动,仿佛也在哀悼。

“起——”随着礼部尚书詹徽一声低喝,杠夫们齐声应和,稳稳将灵柩抬起,一步一步向外挪动。

朱元璋走在灵柩左侧,朱雄英与朱长宁分侍左右,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胳膊。朱标的软轿跟在灵柩右侧,轿帘低垂,四角由内侍牢牢扶着,轿身平稳,却让围观的官员们暗自揪心,太子病重,皇后新丧,这位开国皇帝肩上的担子,怕是又重了几分。

“皇祖父,慢些走。”朱长宁见朱元璋脚步有些踉跄,轻声提醒,顺手递上一块温热的手帕。

朱元璋没有接,只是目光定定地落在灵柩上,仿佛透过那厚重的棺木,能看到马皇后温和的面容。他与马皇后相识于微末,彼时他还是濠州城里的穷和尚,她是郭子兴的义女,却不顾身份悬殊,陪他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当年他在鄱阳湖与陈友谅决战,她在后方筹粮募兵,稳定军心;他登基后多疑嗜杀,她屡屡劝谏,救下无数功臣性命。如今,这位陪他走过三十八年风雨的发妻,终究还是先他一步去了。

“你皇祖母……最爱吃城南张记的糖糕。”朱元璋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每次你父君读书到深夜,她都要亲自去买,说是甜口的能提神。”

朱雄英心中一酸,想起小时候常缠着皇祖母要糖糕,她总笑着揉他的头,说“英哥儿要多读书,将来做个好皇帝,皇祖母天天给你买糖糕”。如今,糖糕还在,人却没了。他强忍着泪意,低声应道:“孙儿记得,待过了头七,便让人去买些,供奉在皇祖母灵前。”

朱元璋没再说话,只是脚步又慢了些。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出午门,汇入早已等候在外的百官与宗室队伍。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列,一品官在前,身着素服,腰系麻带,手持哭丧棒;宗室成员紧随其后,皇子们皆步行,皇孙们则骑马,个个神色肃穆。再往后,是勋贵命妇与宫中女眷,徐锦云就站在命妇队伍的靠前位置,她是魏国公徐达的嫡女,按礼制需以皇太孙妃候选人的身份参加丧仪。

她穿着一身齐衰孝服,比朱雄英的斩衰略轻一等,却也显得沉重。手里攥着一方素帕,指节微微发白。目光越过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落在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上——朱雄英正侧身与詹徽说着什么,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完全没有了往日与她下棋时的轻松模样。

“锦云,莫要走神。”身旁的母亲谢氏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提醒,“今日是国丧,容不得半点差错。”

徐锦云回过神,连忙敛了心神,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她知道,此刻自己不仅是徐达的女儿,更是未来可能辅佐朱雄英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徐家的颜面,绝不能失了分寸。可方才看到朱雄英沉稳指挥的模样,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波澜——那个曾在演武场被她用剑挑落帽子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能扛起如此重的担子了。

队伍行至承天门外,街道两侧早已挤满了百姓。按照洪武朝的规矩,百姓无需强制哭丧,可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自发地跪在地上,手里拿着香烛或白绢,不少人低声啜泣,还有孩童被大人按着磕头,虽不懂事,却也被这肃穆的气氛感染,不敢哭闹。

“皇后娘娘是好人啊……”一个白发老妪拄着拐杖,望着灵柩经过的方向,抹着眼泪,“去年我家老头子病重,没钱抓药,是宫里派来的嬷嬷送了银子,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要照顾咱们这些穷苦人。”

“是啊,”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接话,声音哽咽,“前年江南大水,我家被淹了,是皇后娘娘让官府开仓放粮,还免了三年赋税,咱们才能活下来……”

悲声渐渐汇成一片,像潮水般漫过街道,连哀乐声都被盖过几分。朱雄英走在队伍中,听到这些百姓的哭诉,心中愈发沉重。皇祖母一生节俭,却总想着百姓,临终前还嘱咐父皇“勿劳民,勿伤财”,如今她的离去,不仅是皇室的损失,更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他抬眼望向队伍前方,蒋瓛正骑着马,沿着街道两侧巡视。锦衣卫们皆身着便服,却个个目光如炬,警惕地盯着人群中的每一个人。昨日朱雄英特意嘱咐蒋瓛,要严防有人借国丧生事,尤其是那些对朝廷心怀不满的前朝余孽,或是藩王身边的眼线。

蒋瓛似是察觉到朱雄英的目光,勒住马缰,朝着他微微颔首,比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朱雄英放心了些,又将目光投向队伍中的藩王们——燕王朱棣走在最前面,一身孝服难掩其挺拔身形,他似乎察觉到朱雄英的注视,微微侧头,目光与朱雄英相撞,随即又转了回去,脸上看不出情绪;秦王朱樉跟在朱棣身后,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不知在想什么,上次他因在封地苛待百姓被父皇斥责,罚了三年俸禄,此刻想来还心有余悸;楚王朱桢则走得规规矩矩,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队伍,显得十分谨慎。

朱雄英心中暗忖,这几位叔父各有心思,尤其是燕王朱棣,素来在北方战功赫赫,手下兵强马壮,此次回京奔丧,不知会不会有别的心思。他定了定神,告诫自己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皇祖母的葬礼办妥当,才是头等大事。

队伍从承天门出发,沿着御道缓缓向城外行进。按照丧仪规矩,每过一道门、一座桥,都要停下举行祭奠仪式。过洪武门时,詹徽率礼部官员上前,诵读祭文,朱元璋亲自奠酒;过秦淮河上的镇淮桥时,宗室长老上前焚香,朱雄英代表皇孙辈行跪拜礼。每一项仪式都繁琐而庄重,耗去了大量时间,等队伍抵达孝陵所在的紫金山脚下时,已是午后时分。

孝陵神道入口处,早已被布置得庄严肃穆。入口处立着一座石牌坊,上书“大明孝陵”四个大字,是朱元璋亲自题写,笔力遒劲,此刻在秋日的阳光下,却透着几分萧瑟。神道两旁,依次排列着石兽、石人,共三十六对,统称“石象生”。这些石象生皆是用整块巨石雕刻而成,有狮子、獬豸、骆驼、大象、麒麟、马六种石兽,每种四只,两立两卧;后面是武将、文臣各四对,皆身着朝服,手持笏板,神情威严。

这些石象生从洪武十四年便开始雕琢,历时三年才完成,马皇后生前曾来看过两次,笑着对朱元璋说:“这些石头人石头兽,倒是比活人还精神,将来陪着我,倒也不孤单。”如今,她真的要长眠于此,这些沉默的石象生,便成了她的守陵人。

队伍行至石牌坊下,詹徽高声唱喏:“请陛下、太子殿下、诸藩王、皇孙及百官,至祭坛前肃立!”

朱元璋在朱雄英与朱长宁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御辇。他抬头望着那长长的神道,目光扫过两旁的石象生,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那对卧在地上的石象,声音沙哑:“你皇祖母说,这大象温顺,像她家乡濠州的那头老象……”

朱雄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对石象体型庞大,耳朵耷拉着,神情温顺,确实与别处帝王陵寝中威严的石象不同。他知道,皇祖母是在怀念家乡,怀念那些没有纷争、没有权谋的日子。

“孙儿这就命人在石象旁摆上些濠州的特产,让皇祖母安心。”朱雄英轻声说。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迈开脚步,朝着前方的祭坛走去。祭坛设在神道中段,用青石砌成,分三层,最上层摆放着马皇后的神位,神位前供着太牢(牛、羊、豕各一)、果品、酒醴等祭品,香烟袅袅,飘向远方的山峦。

朱标依旧在软轿中未露面,由内侍捧着他的朝服,代表他立于祭坛一侧。朱棣、朱樉等藩王按长幼顺序站在朱元璋两侧,朱雄英则站在祭坛正前方,作为主祭人之一,准备主持最后的祭奠仪式。

“吉时到——”詹徽的声音划破寂静。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走上祭坛,拿起案上的香,用烛火点燃。他双手持香,对着马皇后的神位躬身三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紧接着,他展开手中的祭文,清了清嗓子,开始诵读。

“维洪武十五年,秋九月,朔日,孙臣朱雄英,谨以太牢之礼,致祭于皇祖母孝慈高皇后马氏之灵前……”祭文是朱雄英亲自撰写的,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哀思,“忆昔皇祖母初嫔我皇祖,躬节俭,崇孝悌,辅皇祖以定天下,安黎民以兴社稷……今皇祖母驾鹤西去,孙臣痛心疾首,五内俱焚……愿皇祖母在天有灵,佑我大明风调雨顺,佑我皇室子孙安康……”

他的声音沉稳而恳切,回荡在空旷的神道上,与哀乐声交织在一起。不少人听到动情处,忍不住再次落泪,连那些素来刚强的武将,也红了眼眶。

朱元璋站在祭坛下,望着朱雄英诵读祭文的身影,眼中的水汽愈发浓重。他想起马皇后生前总说,英哥儿有他年轻时的样子,沉稳、有担当,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好君主。如今看来,她没有看错。

祭文诵读完毕,朱雄英将其放在火盆中焚烧。火焰升腾而起,将祭文化为灰烬,随风飘向陵寝的方向。紧接着,朱元璋走上祭坛,拿起案上的酒壶,亲自为马皇后斟酒,然后将酒洒在地上,连斟三杯。

“重八……”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对马皇后说话,“你放心去,孩子们都长大了,大明也会好好的……我会守住你我一起打下的江山,守住你在乎的百姓……”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朱雄英与朱长宁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父皇!”“皇爷爷!”两人同时喊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深吸一口气,站稳身体,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陵寝入口——那里是马皇后最终的归宿,与紫金山融为一体,背山面水,风水极佳。他知道,马皇后喜欢清静,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她。

“都……都起来吧。”朱元璋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说,声音有些虚弱。

众人纷纷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朱元璋再次看了一眼陵寝入口,然后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内侍和官员们,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回銮。”

这两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他便任由朱雄英与朱长宁扶着,一步步走下祭坛,朝着御辇走去。

徐锦云站在女眷队伍中,看着朱元璋落寞的背影,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楚。她抬头望向朱雄英,见他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朱元璋上御辇,动作轻柔,却透着一股可靠的力量。她忽然觉得,嫁给这样的人,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他虽肩负重任,却有足够的能力撑起这片天,也能护着身边的人。

朱棣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目光深沉。他知道,父皇经此打击,身体怕是会大不如前,而太子病重,皇太孙朱雄英又如此崭露头角,未来的朝堂,怕是不会平静了。他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的紫金山峦,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送葬的队伍开始按原路返回,气氛依旧沉重,却比来时少了几分压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朱雄英依旧走在朱元璋的御辇旁,只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一夜未眠加上半日的奔波,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太孙殿下,要不要先坐轿歇歇?”蒋瓛骑着马,凑到朱雄英身边,低声问道。

朱雄英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队伍,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低声说:“不必,皇爷爷还在御辇上,我岂能先歇着。对了,沿途的布防撤了吗?务必确保百姓安全散去,莫要发生踩踏。”

“殿下放心,属下已命人分批次撤防,会护送百姓有序离开。”蒋瓛应道。

朱雄英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朱标的软轿。轿帘依旧低垂,不知父亲此刻情况如何。朱雄英心中牵挂,却也明白此刻不是探视的最佳时机。丧仪未毕,他身为总领,一旦离开队伍,极易引发秩序混乱。他只能攥紧腰间的麻绳,默默盼着早些回到宫中,能第一时间知晓父亲的状况。

队伍行至承天门时,天已擦黑,宫墙内外亮起的白灯笼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蜿蜒的银河,映得整个皇城都浸在肃穆的微光里。朱元璋在御辇上闭目养神,眉头紧蹙,似在昏睡,又似在强忍悲痛。朱长宁不时探头进御辇,替他掖了掖盖在腿上的素色棉毯,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妹妹,劳你多照看皇爷爷,我先去东宫看看父亲。”临近乾清宫,朱雄英停下脚步,对朱长宁低声嘱托。朱长宁点头应下,扶着御辇的扶手,轻声道:“哥哥放心,这里有我。皇祖父那边若有消息,我即刻派人去通传。”

朱雄英快步走向东宫,刚转过回廊,就见东宫侍医李默匆匆走来,见到他便躬身行礼,神色带着几分焦灼。“太孙殿下,太子殿下方才醒了片刻,问起皇后娘娘的葬礼是否顺利,还说想见您一面。”

朱雄英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走进寝殿。殿内烛火摇曳,朱标半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见到朱雄英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父亲,您躺着就好。”朱雄英连忙上前按住他,声音放得极轻,“皇祖母的葬礼很顺利,百姓们都自发沿街送别,神道的祭奠仪式也按礼制完成了,皇爷爷……虽悲痛,却也撑了下来。”

朱标轻轻“嗯”了一声,拉过朱雄英的手,那只手温暖却无力,带着久病的虚弱。“辛苦你了,英哥儿。”他看着儿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满是心疼,“一夜未眠,又忙了整日,快去歇歇吧,莫要再累垮了身子。”

“儿子不碍事。”朱雄英摇摇头,反手握住父亲的手,“父亲才该保重身体,皇祖母走了,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皇爷爷该如何承受,这朝堂又该如何安稳?”

朱标眼中泛起泪光,叹了口气:“她走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只是眼下,朝堂不稳,你皇爷爷年纪大了,你要多担待些,莫要让他再为杂事烦心。”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郑重,“那些藩王叔父们,此次回京心思难测,你行事需格外谨慎,要护好自己。”

朱雄英心中一暖,父亲虽卧病在床,却仍记挂着朝堂与自己。“儿子明白,父亲放心,我会守好东宫,守好这大明的根基。”他低声应道,将父亲的手放回被中,“您好好休息,儿子去处理些政务,晚些再来看您。”

离开东宫时,夜色已深,乾清宫的方向传来消息,说朱元璋醒了,正在殿内独自对着马皇后的画像发呆。朱雄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文华殿——案上还有一堆亟待处理的奏折,有关于江南漕运的,有关于北方边患的,皆是耽误不得的要务。

文华殿内,只有一盏孤灯亮着,照亮了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朱雄英褪去沉重的孝服,换上常服,却依旧觉得肩上的担子未曾减轻。他坐下翻开第一本奏折,是漕运总督上报的,说近日淮河水位上涨,部分漕船受阻,恐影响京城粮草供应。他皱了皱眉,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注:“令漕运总督即刻组织民夫疏通河道,调附近卫所士兵协助,务必保障粮草如期抵京,所需银两从内帑拨付,不得扰民。”

正写着,殿门被轻轻推开,徐锦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见他伏案疾书,便放轻了脚步,将汤药放在案边。“殿下,这是李医官特意熬的安神汤,您喝了歇歇吧,都忙了一天了。”

朱雄英抬头,见是徐锦云,微微一怔。她已换下孝服,穿着一身素色襦裙,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难掩清丽。“你怎么来了?”他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方才去给太子妃娘娘问安,听闻殿下还在处理政务,便想着您定是忘了喝药。”徐锦云拿起汤药,递到他面前,“这汤不苦,加了些蜂蜜,殿下趁热喝吧。”

朱雄英接过汤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他喝了一口,果然带着淡淡的甜意,驱散了几分疲惫。“多谢。”他轻声道,目光落在徐锦云脸上,想起白天在神道上,她望着自己的那一眼,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今日……辛苦殿下了。”徐锦云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看着殿下在神道上主持仪式,沉着又稳妥,连父亲都夸您,说将来定是能担大任的。”

朱雄英笑了笑,将空碗放在案上:“不过是按礼制行事,不敢当‘担大任’之说。倒是你,今日在女眷队伍中,站姿端正,仪态从容,比往日沉稳了许多。”

徐锦云脸颊微红,低声道:“既是国丧,自然要守规矩。况且,能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是我的本分。”她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般抬起头,“殿下,皇后娘娘走了,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往后……还需多保重身体,莫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身边的人,都愿意为您分担。”

朱雄英心中一震,看着徐锦云眼中真切的关切,忽然觉得,这空旷的文华殿,似乎不再那么冷清。他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内宫给皇爷爷问安。”

徐锦云应了声,收拾好碗具,转身走出殿门。走到回廊尽头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文华殿那盏孤灯,灯影下,少年伏案的身影挺拔而坚定,让她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又添了几分安稳。

五、暗流潜皇城

次日天未亮,朱雄英便已起身,先去东宫探望朱标,见父亲气色稍好,才松了口气,随后赶往乾清宫给朱元璋问安。乾清宫内,气氛依旧沉闷,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前摆着马皇后生前常用的一套茶具,却未曾动过。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朱雄英躬身行礼。

朱元璋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疲惫:“你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爷爷,父亲昨夜睡得安稳,今早醒了,还喝了些粥。”朱雄英如实答道。

朱元璋“嗯”了一声,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皇后的丧仪办得很好,百姓们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她一生为百姓着想,死后能得这般敬重,也算无憾了。”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递给朱雄英,“这是燕王递上来的,说北方蒙古部落近来蠢蠢欲动,他想提前返回封地,加强边防。你怎么看?”

朱雄英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一遍。朱棣在奏折中言辞恳切,说边防要紧,恐耽误战事,恳请朱元璋恩准他三日后离京。他心中暗忖,朱棣素来对兵权看重,此次主动提出返回封地,是真的担忧边防,还是想避开京城的是非?毕竟皇后新丧,太子病重,正是朝堂敏感之时,朱棣此时离开,倒也显得“识趣”。

“孙儿以为,燕王叔父心系边防,是为大明着想,理应准允。”朱雄英斟酌着说道,“只是,需派锦衣卫沿途护送,一来确保叔父安全,二来也能及时传递边防消息。另外,可令燕王叔父离京前,来乾清宫与皇爷爷辞行,也显皇家亲情。”

朱元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考虑得周全。既如此,便按你说的办,拟旨吧。”

朱雄英应下,转身去拟旨。走出乾清宫时,他看到朱棣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似在等候。见到朱雄英,朱棣走上前,微微躬身:“太孙殿下。”

“燕王叔父。”朱雄英拱手还礼,“父皇已准允叔父三日后离京,叔父可早些准备。”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多谢太孙殿下在父皇面前美言。本王离京后,京城之事,便多劳殿下费心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雄英身上,带着几分深意,“殿下年轻有为,将来定能扛起大明的江山,只是……朝堂复杂,人心难测,殿下需多留个心眼。”

朱雄英心中一动,朱棣这话看似是提醒,却也带着几分试探。他淡淡一笑:“多谢叔父提醒,孙儿会谨记。叔父放心,京城有孙儿在,定不会出乱子。”

朱棣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去。看着朱棣的背影,朱雄英握紧了手中的圣旨,心中明白,朱棣这一离开,看似暂时平息了京城的暗流,实则是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了自己肩上。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心思与算计,绝不会因为藩王的离开而消失。

回到文华殿,朱雄英将圣旨拟好,又开始处理堆积的政务。窗外,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沉重。他知道,皇祖母的葬礼结束了,但属于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这大明的江山,这朝堂的风雨,他必须一步步踏稳,才能不辜负皇祖母的期望,不辜负父亲与皇爷爷的托付。

殿外,徐锦云提着食盒走过,看到窗内那个专注的身影,脚步顿了顿,随即轻轻笑了笑,转身走向东宫,她能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太子与太子妃,为他免去几分后顾之忧。而这皇城之下的暗流,终将在少年的沉稳与坚持中,慢慢沉淀。

侠客书屋推荐阅读:我来自黄泉掀饭桌!小疯批夺回气运后不忍了一吻定情,总裁甜蜜囚爱开局逃婚,疯批太子穷追不舍穿成霸总娇妻失败后,在恋综选夫穿越四合院之我有系统我怕谁杂货铺通古今,我养的将军醋翻了快穿神君大人的糖去哪了逼她给白月光顶罪?渣父子我不要了师尊怎么那么撩你崽崽让哪里逃灵异界大佬:全家跪求我带飞江澄重生后开局出生在魔域盗墓,被偷听心声后我暴露了荒村血祭人在奥特:从海帕杰顿幼虫开始快穿阎罗王:这个女配不太毒惊!陆爷的心尖宠竟是马甲大佬HP万人迷在圣芒戈诱反派!勾疯批!顶级尤物撩疯了千方百计与千方百计快穿:殿下她是个万人迷重生80,从在大兴安岭打猎开始少年白马:把自己炼成药人霍格沃兹:魔法世界第一个资本家谁懂啊?我粉的主播成影后了!陈情令:如果长安牛马实录穿成反派大佬的漂亮毒妻七零:穿成了早逝炮灰她逆天改命书穿圣母女主:老娘双刀定人生娇美知青与糙汉酱酱漾漾的生活炮灰前妻觉醒后决定拿钱走剧情帝妃掌妖异血瞳乱天下在老师面前乱舞的麻瓜从mc开始的万界之旅逐星传说原神:我是天理,不是你们老婆!Re:艾蜜莉雅很想让我当王妃!特摄盘点:铠甲假面?统统碗里来炮灰太娇软,掐腰就会哭绑定神豪系统,我有亿点点钱侯府丑女,她又美又辣从合租开始恋爱穿越兽世,我家夫君超粘人钟小艾前男友,亮平公报私仇查我温助,听说你想结婚中间地带风雨凄凄花落尽大院娇妻美又飒,冷面硬汉要破戒
侠客书屋搜藏榜:王爷别虐了,你的暗卫娇妻早跑了古武大佬在乡下影视遇上对的人互绿!你舔白月光,我撩隔壁残王【变形金刚】俘虏求生记重生后,阿姨卷起来弃女觉醒退婚后,清冷权臣他以身相许精灵:从当大木博士助手开始渣夫独宠遗孀,我重生手撕绿茶!误撩顶级豪门大佬后被天天放肆宠快让开!那个女孩是我的人生如意全靠演技心声暴露!文武百官忙着吃瓜这个女主竟然是食死徒明日方舟:迷途的旅人重生为博士奴隶修仙传繁花错位似流年王妃状态易崩坏爱你,是我唯一的满分公主殿下请理智,亡国敌君是绿茶同桌是亲妈开局就遭百鬼缠身要相信阳光总在古代咸鱼躺赢了久别重逢,傅先生总说我始乱终弃双面恋人我在斗罗开酒馆,醉倒朱竹清限定心动:这份合约有点甜暗相思,无处说,夜来惆怅烟月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仙帝满级大号,重回新手村南街小子新书徒儿下山找师姐吧快穿:漂亮老婆又被抱走了崩铁:开局一破碗,你让我杀谁?穿梭世界无限系统八零二嫁小甜妻火影:斑爷等等我们不是兄弟情吗野小子与野百合太一神主之斗罗大陆梨子圆了小知青从末世来穿越后只想好好活着火影直播从剧场版开始变强从喰种开始我家当铺当鬼神我的二次元之旅,启程了闪婚大叔后,挺孕肚离家出走我才不是配角火影:人在宇智波,我能提取词条
侠客书屋最新小说:九阙骨生花王爷,王妃她才是真大佬满级诗卡在手,太子妃她杀疯了夜幕下的似水流年架空时空:李明达和一块血饲玉诡案追凶:我的搭档全是美女被骗后我激活了反诈神豪系统从运动诸天开始一人之下之开局筑基,红尘仙路漫宝可梦,我是级别对战大师癫啊癫,七零知青下乡霍霍生产队我,软糯,但能飞浮生五百年,初入江湖我已无敌崩坏三:明轩的休伯利安日常听潮录:剑出青冥,我成仙了修仙者的秘密夏风吻过的十八岁凶宅管家重生荒年:情报系统让我粮肉不愁快穿之萌宠日常!开局给火箭刷广告我的萌娃奥数冠军,渣男肠悔青我在四合院开人性改造所穿越六零:我有位面交易系统锦瑟医妃帝崩江湖乱,我有一剑安天下我,在梦里审判人间罪犯从四合院到全球巅峰民间怪谈录,灵异鬼怪!原神:多托雷养成攻略指南丈夫升职让随军?行!先填满空间四合院:开局获得签到系统!变身琪亚娜后,我在原神刷成就综影视之楠怡忘冀病娇郡主每天都在修罗场作死斩神:我叫齐夏,我要开始斩神了穿成瞎子后,恶魔双生子要囚禁我我的老公是条霸总蛇神孤剑照寒江修仙老祖魂穿后,靠直播火爆全网嫡女无双:这摄政王我不要也罢快穿之我的委托人都非人也满分恋人此事要从孙悟空和铁扇仙对饮开始萌学园之欧亨利的你综影视:美貌炮灰的逆袭手册神女非妖,是科技王已加冕,神护其前行梦想三国之传奇北地枪王只赚钱不谈情,顶级豪门排队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