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的烧到傍晚才退下去。
秦淮茹守在床边,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眼泪又掉下来了。她一个月十八块五的工资,给婆婆十块,剩八块五要养活四个孩子——棒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能吃三个窝头;小当和槐花虽说小,可也一天天长大;还有那个易继祖,才两岁多,天天要喝糊糊。
八块五,五口人,一个月。
平均每人每天不到六分钱。
这日子怎么过?
更别说外面还欠着一千多块的债,每个月要还二十块五毛。
想到这些,秦淮茹只觉得眼前发黑。
正抹着眼泪,棒梗端着一碗粥进来:“妈,吃饭。”
粥很稀,能照见人影。碗底沉着几粒米,上面飘着几片菜叶。
“你吃了没?”秦淮茹问。
“吃了。”棒梗说,但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秦淮茹心里一酸,把碗推过去:“妈不饿,你吃。”
“我真吃了。”棒梗固执地把碗推回来,“你快吃,吃完我有话跟你说。”
秦淮茹看着儿子认真的眼神,只好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粥是温的,不烫,但喝进胃里却沉甸甸的。
喝完粥,棒梗把碗收走,回来时关上了门。
“妈,咱们得想个法子。”棒梗压低声音,“奶奶那十块钱,不能再给了。”
秦淮茹吓了一跳:“那怎么行?她是你奶奶……”
“奶奶怎么了?”棒梗冷笑,“她拿十块钱干什么了?买止疼片!买零嘴!昨天我还看见她偷吃花生米!槐花发烧,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
“没有可是。”棒梗眼神坚定,“从今天起,咱们和奶奶分灶。她住厨房,咱们住里屋。每月给她五块钱养老,剩下的钱,咱们自己留着。”
“五块?”秦淮茹犹豫,“够吗?”
“够她一个人吃的了。”棒梗说,“她要是不乐意,就让她去找易中海。我看他俩挺般配。”
秦淮茹被儿子的话惊住了:“棒梗,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的是实话。”棒梗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暗的院子,“妈,你心软,我知道。可心软能当饭吃吗?能还债吗?能养活我们四个吗?”
他转过身,眼圈又红了:“我不想看槐花再发烧,不想看小当天天捡菜叶子,不想看易继祖饿得哇哇哭。妈,咱们得狠下心。”
秦淮茹看着儿子,忽然发现,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偷鸡摸狗的棒梗了。
他是贾家的长子,是她的依靠。
“好。”秦淮茹擦干眼泪,“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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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厨房里。
贾张氏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灶台上的半碗糊糊发愣。
这碗糊糊是秦淮茹刚才送来的,说是晚饭。
糊糊很稀,能当镜子照。里面掺了棒子面,还有几片烂菜叶。
贾张氏拿起筷子搅了搅,搅出一股酸味——菜叶馊了。
“这……这是人吃的吗?”她气得手发抖,“秦淮茹!你给我出来!”
秦淮茹从里屋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妈,什么事?”
“这是什么东西?!”贾张氏指着糊糊,“猪食都比这个强!”
“家里就这点粮食了。”秦淮茹平静地说,“棒梗和小当他们吃的也是这个。”
“我不吃!”贾张氏把碗一推,“我要吃窝头!”
“窝头没了。”秦淮茹说,“最后两个,棒梗和小当一人一个,吃完了。”
贾张氏愣住,随即暴怒:“好啊!你们娘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我是你婆婆!是棒梗的奶奶!你们就这么对我?!”
“妈,”秦淮茹看着她,“您每个月拿十块钱,想过这钱是怎么来的吗?我一个月十八块五,给您十块,剩八块五要养活四个孩子。您知道八块五是什么概念吗?”
贾张氏被问住了。
秦淮茹继续说:“槐花今天发烧,诊费是棒梗捡废品攒的钱出的。酒精是林飞给的。您呢?您除了在门口吐了一地,还干了什么?”
“我……”
“从今天起,”秦淮茹深吸一口气,“咱们分灶。您住厨房,每月给您五块钱养老。剩下的钱,我留着养孩子。”
“五块?!”贾张氏尖叫,“五块钱够干什么?!”
“够您一个人吃的了。”秦淮茹说完,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贾张氏想追,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她扶着灶台,喘着粗气,看着秦淮茹的背影消失在里屋门口,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贾张氏呆呆地站了半晌,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媳妇欺负我……孙子不认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哭声很大,传遍了整个院子。
但没人出来劝。
傻柱在屋里听了会儿,摇摇头:“早干嘛去了?”
易中海在屋里听了会儿,冷笑一声:“活该。”
刘海中在柴棚里听了会儿,翻了个身,用破棉絮堵住耳朵。
林飞在屋里听了会儿,觉得有点吵,于是从系统商城里花了50积分兑换了“隔音符”,贴在窗户上。
世界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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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棒梗起了个大早。
他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怀里揣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他捡废品攒的所有钱——一共三块二毛七分。
他要实施他的“赚钱大计”。
第一个目标:聋老太太。
棒梗早就盯上聋老太太了。这老太太一个人住,听说还有不少私房钱。最重要的是,她耳背,好糊弄。
他走到聋老太太屋门口,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我,棒梗!”棒梗大声说,“给您送东西来了!”
门开了条缝,聋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他:“送什么?”
棒梗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妈做的芝麻饼,可香了!”
其实是他昨天从街口糕点铺捡的包装纸,里面包了块泥巴。
聋老太太接过来,掂了掂:“哦,芝麻饼啊……谢谢啊。”
说着就要关门。
棒梗赶紧拦住:“奶奶!我……我还有事求您!”
“什么事?”
“我妹妹槐花发烧,没钱买药……”棒梗装出一副可怜相,“您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多,就五毛……等我捡废品卖了钱就还您!”
聋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棒梗啊,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棒梗一愣:“不……不知道……”
“八十七了。”聋老太太说,“我活了八十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这一套,都是我玩剩下的。”
棒梗脸色变了。
“拿着你的芝麻饼,走吧。”聋老太太把纸包塞回他手里,“下次想骗人,记得把泥巴换成真的饼。”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棒梗站在门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低头打开纸包,里面的泥巴已经干了,裂成好几块。
第一次行动,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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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梗垂头丧气地回到中院,正好撞见林飞出来打水。
林飞看了他一眼,随口问:“大清早的,干嘛去了?”
“没……没干嘛。”棒梗低着头想溜。
“等等。”林飞叫住他,上下打量,“怀里揣的什么?”
棒梗下意识捂住布包:“没什么……”
林飞笑了:“让我猜猜……是不是想去骗聋老太太,结果被识破了?”
棒梗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飞拎着水桶往水池走,“聋老太太活了多少年?你才多大?想骗她?再练十年吧。”
棒梗跟在他身后,不服气地说:“那……那你说怎么办?家里没钱,我得想办法!”
林飞打满水,转身看着他:“真想赚钱?”
“真想!”
“不偷不抢?”
“不偷不抢!”
林飞想了想:“跟我来。”
他把棒梗带回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
里面是一堆旧书、旧报纸、还有几个破铜烂铁。
“这是……”
“我平时收的。”林飞说,“这些旧书报纸,卖给废品站,一斤两分钱。破铜烂铁贵点,一斤一毛。你每天放学后去捡,捡够了来我这儿称,我按价给你钱。”
棒梗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林飞说,“但有个条件:不许偷,不许抢,不许骗。要是让我知道你干坏事,以后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
棒梗连连点头:“我保证!”
“还有,”林飞从箱子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小学课本,“这个给你。想赚钱,先识字。不识字,一辈子只能捡破烂。”
棒梗接过课本,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眼圈又红了。
“林叔……谢谢你。”
“别谢我。”林飞摆摆手,“赶紧去吧,今天多捡点,晚上来称重。”
棒梗抱着课本和布包,兴冲冲地跑了。
林飞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棒梗刚走,易中海就拄着拐杖来了。
“林飞,忙着呢?”易中海笑呵呵地问。
“一大爷,有事?”林飞心里警惕——这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
“也没什么事,”易中海探头往屋里看了看,“刚才看见棒梗从你这儿出去……你找他?”
“嗯,给他点活干。”林飞含糊地说,“孩子想赚钱,我让他捡废品。”
“哦……”易中海点点头,眼神闪烁,“林飞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您说。”
“贾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易中海叹气,“欠了一屁股债,孩子生病都没钱治。我是这么想的……贾家嫂子一个人住厨房,也不是个事儿。我想让她搬到我那儿去,我们搭伙过日子。”
林飞挑眉:“搭伙过日子?”
“对,”易中海一脸“正义”,“都是邻居,互相帮衬嘛。我那儿有空房,她搬过去,也能减轻淮茹的负担。”
林飞心里冷笑。
这老狐狸,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把贾张氏弄过去,好要回那六百五十块的认亲费。
“这事儿您跟贾大妈商量就行,”林飞说,“不用问我。”
“唉,我不是想着……”易中海压低声音,“贾家嫂子现在不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吗?我怕她不同意。你跟她关系不错,要不……帮我说说?”
林飞差点笑出声。
我跟贾张氏关系不错?您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一大爷,这事儿我真帮不了。”林飞摇头,“您还是自己跟她说吧。”
易中海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走了。
林飞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事。
易中海的腿,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这才几个月,断腿就能下地走路了?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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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棒梗回来了。
他背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满了废品——旧报纸、破书本、烂铁皮,还有几个空酒瓶。
“林叔!你看!”棒梗兴奋地把麻袋拖进屋,“我捡了一下午!”
林飞称了称:报纸书本十二斤,破铁三斤半,酒瓶五个。
“报纸书本两分一斤,十二斤是两毛四。破铁一毛一斤,三斤半是三毛五。酒瓶一个一分,五个是五分。”林飞快地算着,“加起来……六毛四。”
他从兜里掏出钱,数出六毛四分,递给棒梗:“给。”
棒梗接过钱,手都在抖。
六毛四!
他捡了半个月废品,才攒了三块二。这一下午,就赚了六毛四!
“林叔……我明天还能来吗?”
“能。”林飞说,“但别耽误学习。每天放学后捡两个小时,差不多了。”
“嗯!”棒梗用力点头,“我保证好好学习!”
他抱着钱,欢天喜地地跑了。
林飞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希望这孩子,能走上正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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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秦淮茹敲响了林飞的门。
这次不是为了说媒。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林飞,今天谢谢你。我……我做了点疙瘩汤,你尝尝?”
林飞看着那碗疙瘩汤——面疙瘩大小不一,汤里飘着几片青菜,还打了个鸡蛋。
这大概是贾家今晚最好的吃食了。
“秦姐,不用客气。”林飞说,“给孩子吃吧。”
“孩子们都吃过了。”秦淮茹把碗往前递了递,“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林飞犹豫了一下,接过碗:“那……谢谢了。”
秦淮茹松了口气,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还有事?”林飞问。
“我……”秦淮茹咬着嘴唇,“我听说,棒梗下午在你这儿……赚了钱?”
“嗯,捡废品。”林飞说,“孩子想帮忙,我就给他个活干。”
“谢谢……”秦淮茹眼圈又红了,“棒梗他……他以前不懂事,偷过东西。我生怕他再走上歪路……”
“现在不会了。”林飞说,“我看他挺有决心的。”
“嗯……”秦淮茹擦了擦眼角,“那……那我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林飞,以后……以后棒梗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我……我信你。”
说完,快步走了。
林飞端着那碗疙瘩汤,站在门口,看着秦淮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四合院,荒唐又可笑。
但有些人,还在努力地活着。
他摇摇头,关上门。
疙瘩汤还热着,他尝了一口——咸了,面疙瘩有点硬,但能吃。
他坐下来,慢慢吃完。
窗外,月色正好。
后院柴棚里,刘海中饿得睡不着,翻来覆去,肚子咕咕叫。
中院厨房,贾张氏盯着冰冷的灶台,想着易中海白天跟她说的话,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