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窟内,一片狼藉。
翻倒的赌桌,散落一地的牌九和骰子,还有几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神捕司的捕快们举着火把,正在进行最后的搜查,铁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司马烬站在大堂中央,苏青檀扶着他的一只手臂。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很平静,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名捕头快步走到赵玄面前,躬身禀报:“大人,都搜遍了。除了大量的赌资和几本见不得光的账本,没有发现任何密道或暗室。后院的几间屋子也都是空的,没有找到您说的人。”
赵玄的脸沉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司马烬:“司马烬,这就是你说的逆党据点?这就是你说的……能证明三皇子清白的罪证?”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连正在搜查的捕快们都放轻了动作,竖起耳朵听着。
司马烬没有被赵玄的质问影响。
他迎着赵玄的目光,缓缓开口:“大人,我们扑空了。”
“我看到了。”赵玄的语气重了一些。
“这不正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吗?”司马烬反问。
赵玄的眉头皱起。
司马烬继续说道:“销金窟是他们的老巢,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提前撤离,人去楼空,这说明了一件事——我们的行动,被泄露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捕头,“从大人您下令,到我们集结出发,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消息传递出去,让一个偌大的销金窟瞬间清空……”
“这个内鬼,就在我们神捕司。”
赵玄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但被司马烬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点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只是办案失败,更是对他治下神捕司的直接打脸。
“此事,本官自会彻查。”赵玄丢下一句,拂袖而去,“收队!”
捕快们如蒙大赦,立刻开始收整队伍。
苏青檀扶着司马烬,低声问道:“有头绪吗?”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结果。”司马烬看着赵玄离去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
苏青檀点点头,没有多问,扶着他离开了喧闹的销金窟。
回到闻风阁在城中的一处安全屋,司马烬喝下苏青檀递来的热茶,精神好了些许。
“刘承的家人我已经派人保护起来了,暂时安全。”苏青檀说,“但他的那个‘孙子’,连同鬼面和那个灰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鬼面不足为惧。”司马烬放下茶杯,“那个灰衣人,才是心腹大患。他行事狠辣,滴水不漏。鬼面暴露了他,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灰衣人杀死鬼面时说的那句“没用的棋子”,还回响在他耳边。
“那我们现在……”
“等。”司马烬只说了一个字。
他在等神捕司的消息,或者说,在等一个人。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一名闻风阁的探子敲开了门,递进来一张纸条。
苏青檀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
“文书房,张主事。”她念了出来。
司马烬站起身:“我亲自去会会他。”
“你的身体?”苏青檀有些担心。
“对付一只老鼠,还不需要用上力气。”
……
神捕司,文书房。
夜已深,大多数房舍都已熄灯,唯有文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
张主事正埋首于一堆卷宗之中,似乎在整理着白日查抄销金窟的记录。他整理得很认真,连身后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张主事,真是勤勉。”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张主事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毛笔都掉在了桌上,墨汁溅了一片。他惊慌地回过头,看到司马烬正站在他身后,不知来了多久。
“司、司马大人……”张主事连忙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怎么来了?我……我只是在整理卷宗。”
“我知道。”司马烬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灯花爆开的“噼啪”声。
张主事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感觉司马烬的目光就像两把锥子,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大人……您……您有什么吩咐?”他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硬着头皮开口。
司马烬这才缓缓开口:“今晚的行动,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张主事的心猛地一沉,连忙摆手:“大人,这……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个管文书的,这种军机大事……”
“礼部那位即将高升的王侍郎,许诺了你什么?”司马烬打断了他,直接抛出了一个名字。
张主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退了,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我……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刑部都尉。”司马烬替他说了出来,“事成之后,他许你一个刑部都尉的实缺。对吗?”
张主事彻底崩溃了。
他想不明白,司马烬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王侍郎两人知晓!
他看着司马烬那双平静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忽然想起了外界关于这位司马大人的传闻——神机妙算,能知过去未来。
他信了。
“大人饶命!司马大人饶命啊!”张主事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是王侍郎逼我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刘承的孙子,现在在哪?”司马烬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主事哭喊道,“我只是个传话的!王侍郎让我盯紧赵大人和您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通知他。今晚我看到调兵的文书,就立刻派人传了信,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他见司马烬不说话,又急忙补充道:“像无生道、灰衣人那种核心的机密,他们根本不可能告诉我!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条狗,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司马烬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没有说谎。
又是一枚“无用的棋子”。
司马烬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可以不把你交给赵大人。”
张主事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
“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司马烬的声音很轻,“我要你,想个办法,把那位王侍郎,给我约出来。我要亲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