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内部,那悦耳的歌声还在继续。
司马烬的生命力在被一点点抽走,身体的沉重感越来越强。他看了一眼怀中虚弱的白姗,又想起了被关在冰门之外,独自面对冰裔狂潮的王大锤。
他没有时间了。
不能再等。
司马烬将白姗安置在一根巨大的冰柱旁,让她靠坐着。
“守在这里,不要动。”他嘱咐道。
他自己则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心神下沉,意识在一瞬间穿过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降临在那座只属于他的黑色殿堂。
这一次,阎罗天子殿的宝座是空的。司马烬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大殿中央。他调动起全部的神力,不是为了审判,而是为了建立一道前所未有的桥梁。
“以判官之名,召——”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
京城,东城,张府之外。
街道已经被京畿卫戍部队彻底封锁,黑色的甲胄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压得天空的灰白更加沉闷。
苏青檀一身劲装,手按着剑柄,站在大军的最前方。她的身后,是神捕司指挥使赵玄,以及数十名闻风阁的顶尖好手。
赵玄的脸上带着忧虑。“阁主,张家毕竟是三朝元老,在旧贵族中威望甚高。我们没有任何确凿的谋逆证据,仅凭能量波动就强攻府邸,恐怕会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苏青檀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只是看着张府那紧闭的朱漆大门。“赵玄,你看这天。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走那些流程,去搜集那些所谓的证据?”
就在这时,赵玄和苏青檀的身体同时一震。
他们的意识在一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抽离,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褪色。
当他们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空旷的黑色宫殿里。一个身穿黑袍、面容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他们面前。
是司马烬。
“这里是……”赵玄活了一辈子,也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他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苏青檀却很平静,她看着司马烬,直接问道:“出事了?”
“对。”司马烬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中响起,带着一股焦急,“我长话短说。北境冰川的‘冰霜之心’,被一个自称‘画师’的存在污染了。他正在通过冰川,向整个世界演奏一首曲子。”
司马烬顿了顿,将那恐怖的真相说了出来:“这首曲子叫‘万籁俱寂’。一旦完成,世间所有的超凡之力,包括你的武功,白姗的道法,还有我这审判的权柄,都会被彻底抹除。这个世界,会变成一块死寂的画布。”
赵玄的脸色变了。他瞬间理解了京城异状的根源。
“王大锤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已经……”司马烬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必须立刻进入冰川核心,找到源头,唤醒一个名为‘希里安’的原始意志。但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画师’分神的机会。”
他看向苏青檀。
“青檀,我需要你在京城,制造出最大的动静。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将‘画师’在京城的棋子拔掉。动静越大越好,大到足以让他从北境将注意力投向京城。”
“不行!”赵玄想也不想地立刻反对,“司马大人,这太冒险了!现在京城人心惶惶,新政的根基未稳。强攻张府,等同于向所有旧势力宣战!一旦处理不当,不等那‘画师’的曲子奏完,京城自己就先乱了!”
赵玄说的是老成之言,是维系一个政权最稳妥的办法。
司马烬没有反驳,他只是看着苏青檀,等待她的决定。
苏青檀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司马烬,看向这座黑色宫殿的穹顶。
“赵玄。”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若世界倾覆,何谈政权根基?”
她转过头,看着赵玄,一字一句地说道:“根基不稳,就用血和火把它重新铸牢。司马烬在前面拼命,我们不能在后面因为瞻前顾后,断了他的生路。”
“我意已决。”
苏青檀看向司马烬,眼神坚定。“你去做你该做的事。京城,交给我。我会给你闹出你想要的动静,天大的动静。”
她的话音落下,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张氏勾结妖人,施展邪术,意图祸乱天象,颠覆社稷。此为谋逆大罪。”苏青檀最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身为监国者的威严,“神捕司、闻风阁、京畿卫戍,听我号令,破门!凡阻拦者,格杀勿论!”
议会结束。
***
司马烬的意识回归身体。
他睁开眼,站起身,重新将虚弱的白姗抱在怀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现在,他必须争分夺秒。
“走。”
他抱着白姗,沿着那条先祖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通路,向着冰之教堂的更深处走去。
越是深入,那悦耳的歌声就越是清晰,生命力流逝的速度也越快。司马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但他没有停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圆形空洞。
这里没有歌声,也没有生命流逝的感觉。
空洞的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四周的冰壁上,雕刻着无数繁复的、他们看不懂的壁画。
而在整个空洞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无比巨大的、纯净的透明冰晶。
冰晶的内部,一个少女正在沉睡。
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在冰晶中散开,五官精致,神态安详。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裙,像一个睡着了的精灵。
在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一个由人类的指骨、臂骨和头骨巧妙组合而成的……八音盒。
那首悦耳又致命的歌声,那阵癫狂又刺耳的尖啸,所有的源头,都来自于此。
司马烬看着冰晶中沉睡的少女,一个名字,在他脑中浮现。
她,就是希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