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的侍卫和仆从们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一丝惶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他对着司马烬躬身行礼,语气焦急,“苏大人正在书房,朝堂上……出事了。”
司马烬的眉心跳了一下,他没有多问,径直向书房走去。王大锤扛着斧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他的身上还带着皇陵的尘土和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
推开书房的门,苏青檀正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她的手指点在京城的位置,眉头紧锁。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在看到司马烬的那一刻,她紧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松动。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司马烬能听出里面的分量。
随即,她的目光在司马烬身上停顿了片刻。
“你受伤了?”她问。
“没有。”司马烬回答。
苏青檀却没有移开视线,她向前走了两步,离司马烬更近了一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
司马烬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从皇陵里带出来的,不只是疲惫,还有那股“抹除”之力留下的痕迹。那是一种寄生在灵魂里的虚无感,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在苏青檀这样感知敏锐的人面前,就像是黑夜里的一个空洞。
“拿到东西了,但出了一点意外。”司马烬主动开口,试图将她的注意力引开,“星曜死了。”
苏青檀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没有追问细节。她只是重新看向司马烬的眼睛,判断道:“不止是意外。你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一些……不好的东西。”
她没有用任何词语去形容,但司马烬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杯被滴入了墨汁的清水,尽管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本质已经被污染了。
“以后再说。”司马烬避开了这个话题,“朝堂怎么了?”
提到正事,苏青檀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
“你收到的那条魂信,我也收到了。东海军镇在半个时辰前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内容一模一样。‘血月将升,龙门异动,非人之物,欲迎伪神!’”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消息刚到,还没等我做出布置,朝堂上,以几位老郡王为首的旧贵族就集体发难。他们说,京畿失心症未平,东海又有渊民作乱,指责我这个监国无能,无力安定四海,要求陛下收回监国之权,另择贤能。”
“他们是想趁机夺权。”司马烬的判断很直接。
“是。而且时间点掐得太准了。军报刚到,他们就发难,背后一定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甚至,东海的乱局本身,就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苏青檀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现在,内忧外患,同时爆发了。”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
王大锤一直靠在门边,默默地听着。他听不懂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只是觉得很憋屈。那个叫星曜的小白脸,虽然讨人厌,但毕竟是跟他们一起进去的,就那么没了。他死了,换回来一个什么“星核之心”,结果外面还是一团乱麻。
他把破军斧从肩上卸下来,又从怀里掏出那枚星辰图腾。图腾上沾了些灰尘,王大锤用自己的衣袖,一下一下,用力地擦拭着。他想把这件遗物擦得干干净净。
在擦拭斧头的时候,他随手将图腾放在了斧面之上。
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星辰图腾和破军斧同时亮了起来,一道光束从两者结合处射出,投射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
光线在墙上迅速交织,勾勒出一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组成的图案。
“这是……”苏青檀惊讶地看着墙上的景象。
那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任何一张星图。那些光点并非星辰,那些线条也并非星座。它更像是一张从地底深处描绘整个大地脉络的地图。无数的能量线,如同江河汇入大海,最终全都汇集到了一个点上。
那个点,就在舆图上东海之滨的位置。
——龙门!
司马烬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墙边,看着那幅闪烁的地脉图。脑海里,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了起来。
楚氏手记里关于“窃取天机,更改地脉”的谜语。
囚徒口中“楚王想要统治这片土地”的野心。
渊民在东海的异动。
还有这幅直指龙门的地脉图。
他全都明白了。
“龙门,不只是星门。”司马烬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确信,“它是这个世界的能量中枢。是整个地脉网络的总开关!”
他转头看向苏青檀和王大锤,解释道:“渊民迎接伪神是假,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通过某种仪式,夺取龙门的控制权。一旦他们成功,他们就控制了整个天下的地脉。到那时,他们想让哪里枯竭,哪里就会变成死地;想让哪里爆发灾祸,哪里就会山崩地裂。这才是‘丰收协议’的真正面目!”
而这一切的背后,必然有“画师”的影子。是它在引导渊民,是它在策划这场波及整个世界的阴谋。
“我必须去东海。”司马烬做出了决定。
“不行。”苏青檀立刻反对,“京城离不开你。那些旧贵族正在蠢蠢欲动,我需要你在这里坐镇。”
“如果龙门失守,京城守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座孤岛,早晚会被淹没。”司马烬的态度很坚决,“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去东海,你守京城。”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清越的女声,从书房门口传来。
“如果司马大人要去东海,还请带上我。”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白芷一袭白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没有经过任何通报,就这样直接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司马烬的身上。
“渊民的力量,本质上是对地脉的一种深度污染。想要对抗它们,寻常的武力收效甚微。”白芷缓缓说道,她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我的净化之力,是专门克制这种污染的。此行,我必不可少。”
她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司马烬的面前。
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司马烬的皮肉,在审视着他灵魂深处,那块被新力量侵蚀的“空洞”。
“而且,我感觉,大人你……似乎也需要净化。”她的话语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