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公元前202年12月,楚汉争霸已经落下帷幕,我们跟随《资治通鉴》的节奏,一起看看方方面面都是如何评议楚汉双方的。
司马光先后引用了太史公司马迁、扬子《法言》以及当事人汉高祖刘邦的自我解析。
本篇,我们从四个维度(上述三方+草根说)来看看左右楚汉相争结局的核心因素与逻辑。
在此前的文章中,我曾经分享过自己长时间、深度阅读《资治通鉴》之后,深刻的领悟之一就是:历史所呈现给我们的情节或切片,背后都有着深刻的、复杂的原因,绝非某单一因素的结果。
所以,我们从四个不同地维度看看刘邦胜出背后的逻辑。
【历史老师太史公说】
关于项羽之败,司马光于《资治通鉴.卷十一》安排了三位“顶流评论员”——史学界的司马迁、思想界的扬雄、当事人刘邦本人出场,为我们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巅峰复盘”。
三位老师的分析非常精彩,他们的分析堪称经典大课,给人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震撼!
太史公司马迁是历史泰斗,所以他的解析离不开历史视角与人性洞察(懂历史的都懂人性)。
司马迁首先肯定了项羽的牛掰之处:一个草根,三年就带领各路诸侯掀翻了秦朝,分封天下,权势滔天,这刷新了记录,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近古以来未尝有也!”)
但紧接着,太史公话锋一转,指出了他的“致命人设bug”。
项羽打下咸阳后,没有定都关中这个战略要地,反而想着回老家彭城(今徐州)炫耀,这等于放弃了天下的中心。更糟的是,他放逐并做掉了天下共主——义帝楚怀王。这在当时是严重的“政 治失信”行为,项羽这是战略层面和统 战两个层面的双重失误,严重减分项。
项羽自己也一定倍感委屈!
你们这帮子诸侯都是老子分封的,为啥都要背叛我?!——“怨王侯叛己”。
司马迁也为此长叹一声……项羽你自己作死,怪得了谁?项羽封王时,全凭个人好恶,对自己的亲信大方,对有能力但不对付的人就压制。蛋糕分不公平,大家自然离心离德。
在司马迁看来,项羽在垓下喊破天的——“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才是导致其失败的核心原因——过于迷信刀剑。项羽到死都认为自己的失败是“老天爷要亡我,不是我不会打仗”。
司马迁一针见血地评价:“岂不谬哉!”(太荒谬了!)他把一切归咎于天命,却从不反思自己战略、政 治和人品上的硬伤。
【哲学老师杨雄说】
有人问:“项羽死前说‘天亡我’,说得通吗?”
扬雄回答:刘邦能充分发挥所有人的智慧,所有人的智慧又能调动所有人的力量。 刘邦是团队的“大脑”和“枢纽”,善于整合资源。项羽厌恶、排斥众人的计策,只会自己耗尽自己的个人力量。
所以扬雄总结:“屈人者克,自屈者负。”(善于利用别人力量的人胜利,只会用自己力量的人失败。)关老天什么事呢?
尽管扬雄说得比较抽象,但却是金句,一句话将其总结为——这根本不是天命问题,是“团队cpU”的运作模式问题。
刘邦是“分布式计算”:他连接每一个精英(张良、萧何、韩信),调动整个团队的算力,处理复杂问题,效率极高。
项羽是“单核处理器”:他觉得自己最牛,看不起别人的建议(连唯一的谋士范增都被气走),所有大事都自己扛,最终cpU过热,直接“死机”。
在争夺天下的复杂系统中,“单核cpU”注定干不过“分布式计算”。
【权谋老师刘邦说】
作为最终赢家,刘邦在庆功宴上的发言最接地气。
刘邦没有讲任何道理,直接拉了一张“人才对比清单”:
战略顾问,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制定大方向,我刘邦不如张良。
后勤总管,萧何:“镇大后方,抚百姓,供粮饷”——搞内政后勤,我刘邦不如萧何。
市场总监,韩信:“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带兵打仗,我刘邦不如韩信。
但是,“此三人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我刘邦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让这些比我牛的人为我所用。
反过来看对手:“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
项羽手下只有一个顶流谋士范增,他还猜疑人家,不会用。所以,他活该被干掉。
三位老师,虽然是从三个不同的维度谈了自己的见解,但却也有共同点:
从个人修养看,司马迁:拒绝反思,怨天尤人,是成长的最大障碍。
从团队管理看,扬雄:排斥集体智慧,迷信个人能力,是组织失败的前兆。
从领导艺术看,刘邦:领导的最高境界,不是自己有多强,而是能让强者为你所用。
【作者——煮史问道说】
以上三位老师都讲得非常正确,但这就是历史的全貌吗?
绝非如此。
在煮史问道看来,刘邦的确是凭团队取胜,凭政 以天赋取胜,凭超一流的领导力取胜,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凭运气取胜。
刘邦的好运表现在以下几点:
1项梁恰如其分地战死于定陶之战,天下反秦领袖出现了真空,这才有了后来的刘邦对弈项羽。更要命的是,项梁战死之后,诸如项伯这类人,项羽根本就镇不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球场上的乌龙球臭脚,意外地助力了刘邦。
2汉初的能人张良、韩信、萧何、彭越、黥布都是专才,都是政 治资质平淡出奇,却在或军事、或组织、或谋略方面的“跛脚项羽”,这使得刘邦在兼并其他反秦势力过程中没有遭遇激烈的竞争。在诸多反秦势力中,仅仅只有齐国的田荣比较能折腾,不屈不饶地与各方耗到底,却被项羽分封时挤出圈,并被其所歼灭。
3刘邦的阴谋屡屡得逞:鸿门宴之前贿赂项伯疏通项羽,这才规避了灞上被歼灭的悲剧;鸿门宴上项庄、项伯不给力,范增的计谋未能实现;彭城之战时被项羽所围困,竟然因为平地而起的一阵飓风而逃出包围圈;随何在九江王那边竟然遇见了西楚使臣,以致于刘邦拉拢黥布之谋奏效;陈平离间范增和项羽的雕虫小技也能得逞……
成功者往往都如此,自带光环,光芒万丈之中,影子都被压在了脚跟,不易被察觉。
项羽绝非泛泛之辈,在腹黑方面,他与刘邦半斤八两,只是项羽的腹黑来得更直接一些。
在贵族出身的先天优势之下,高高在上被写进了他的基因,被刻入了其骨髓,于是他至死也理解不了刘邦“我爹就是你爹,你杀我爹就是杀了你爹,熬汤了记得分我一碗”。
所以,历史呈现给我们的项羽背影就是:长江畔乌江亭边,马送老亭长,然后短兵相接,力战汉军,只身斩杀数百汉军,然后宝头颅送故人,然后自刎,至死不渝地扞卫着他骨髓和基因里面的那点东西……
所以,楚汉相争,项羽败北,不是项羽太菜,而是刘邦太强,太务实,政 治天赋太高,运气太好。
关于楚汉争霸,我们就此划下句点,下一篇开启属于汉高祖刘邦的“璀璨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