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口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旁,林正宏攥着听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电话那头,县城建材商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林先生,不是我故意抬价,你要的钢筋、水泥、瓷砖,加起来足足五吨重,从县城到清溪镇的山路你也知道,坑坑洼洼还窄,货车根本不好走,一趟下来油费、过路费,再加上司机的辛苦钱,少于八千运费,我实在没法给你送。”
“八千?”林正宏眉头紧锁,“上次我问的时候,运费明明是四千,怎么突然涨了一倍?”
“那是你没说清楚是去清溪镇啊!”建材商提高了音量,“别的乡镇都是柏油路,就你们清溪镇,最后那十几公里还是土路,下雨天根本没法走,司机都不愿意去。八千已经是成本价了,你要是觉得贵,可以自己来拉,我给你算便宜点。”
林正宏挂了电话,脸色凝重。小卖部老板凑过来:“林先生,是不是运费太贵了?”
“嗯,比预期贵了一倍。”林正宏点头,“建材本身要三万,加上八千运费,这一下子就多了不少开支。”
“这老王就是黑心!”赵虎正好路过,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骂道,“他知道我们清溪镇交通不便,故意坐地起价。以前镇里盖房子,他也这么坑过我们,最后大家都是自己开车去拉的。”
“自己拉?”林正宏眼睛一亮,“我们自己找车,能行吗?”
“怎么不行?”赵虎拍了拍胸脯,“镇里有辆闲置的农用货车,虽然旧了点,但拉五吨货没问题。我以前开过大货车,山路我熟,我可以帮你开。”
“真的?”林正宏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运费能省不少。”
“省是能省,但也麻烦。”赵虎叹了口气,“那山路不好走,单程就要三个多小时,而且危险得很,有好几处急转弯,旁边就是悬崖。”
“再危险也得去。”林正宏坚定地说,“为了孩子们能早点有书屋,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这时,苏婉和晓雅走了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婉关切地问。
林正宏把运费的事说了一遍,苏婉听完,思索片刻:“既然赵大哥愿意帮忙开车,那我们就自己去拉吧。我跟你们一起去,路上能照应着。”
“妈,我也去!”晓雅立刻举手,“我可以帮你们搬东西,还能给你们讲故事解闷。”
“不行,山路太危险,你一个小姑娘跟着去,我们不放心。”林正宏立刻拒绝。
“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晓雅撅着嘴,“我以前跟你去过山区考察,比这更危险的路我都走过。而且,我可以帮你们看路,提醒赵叔叔注意安全。”
“让她去吧。”苏婉帮晓雅说话,“多个人多份力量,而且晓雅细心,路上能帮我们不少忙。”
林正宏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好吧,但你一定要跟紧我们,不许乱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正宏、苏婉、晓雅和赵虎就来到了镇政府大院,农用货车已经停在那里。车身锈迹斑斑,轮胎也有些磨损,但看起来还算结实。
“这车没问题吧?”林正宏绕着货车转了一圈,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昨天刚检查过,刹车、方向盘都没问题,轮胎也补过了。”赵虎拍了拍车门,“就是有点旧,跑起来可能有点颠。”
几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撬棍、手套等工具搬上车,然后坐进驾驶室。赵虎发动车子,货车“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冒着黑烟,缓缓驶出镇政府大院。
晓雅坐在副驾驶,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赵叔叔,这山路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赵虎笑着说,“前面那段路还好,过了半山腰,就都是急转弯了。”
货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山脚下。山路果然越来越难走,路面坑坑洼洼,货车颠簸得厉害,像在跳街舞。晓雅紧紧抓住扶手,脸上的兴奋渐渐变成了紧张。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最危险的路段。这里的路只有两米多宽,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护栏。赵虎放慢车速,小心翼翼地转动方向盘,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林正宏和苏婉坐在后座,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前方的路。“赵大哥,慢点,别急。”林正宏轻声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赵虎专注地看着前方,“这段路我走了几十遍了,从没出过事遍了,从没出过事。”
就在这时,货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晓雅尖叫一声,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怎么了?”林正宏立刻抓住晓雅。
“没事,就是压到石头了。”赵虎稳住方向盘,“这段路石头多,小心点就好。”
好不容易驶过这段危险路段,几人都松了口气。晓雅擦了擦额头的汗:“太吓人了,刚才我还以为要掉下去了。”
“没事就好。”苏婉摸了摸晓雅的头,“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中午时分,货车终于抵达了县城建材市场。老王看到林正宏他们自己开车来拉货,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真的自己来了,这山路可不好走。”
“没办法,为了省点运费。”林正宏笑了笑,“赶紧把货装上车吧,我们还要赶回去。”
老王招呼工人开始装货。钢筋、水泥、瓷砖被一件件搬到货车上,林正宏、苏婉和晓雅也帮忙搭手。晓雅虽然力气小,但也尽力帮忙搬一些轻的瓷砖,脸上沾满了灰尘,却毫不在意。
装完货,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几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立刻往回赶。回去的路更难走,货车装满了货,重心更高,颠簸得更厉害,速度也慢了不少。
“不好,好像要下雨了。”苏婉看着窗外,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路面变得湿滑,能见度也很低。
“糟糕,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赵虎皱着眉头,“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那里躲躲雨,等雨小了再走。”
赵虎加大油门,货车在雨中艰难地行驶着,终于在大雨变成暴雨之前,开进了山洞。几人下车,看着外面的暴雨,都松了口气。
“幸好及时赶到了,不然麻烦就大了。”林正宏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苏婉担忧地说,“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走,要是雨一直下,今晚可能就赶不回去了。”
“别急,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赵虎安慰道,“我们先休息一下,等雨小了再走。”
几人坐在山洞里,听着外面的暴雨声,聊着天。晓雅从背包里拿出画板,开始画山洞外的雨景。“爸,你看,这雨景多壮观。”晓雅举起画板,兴奋地说。
林正宏看着晓雅画的画,又看了看身边的苏婉和赵虎,心里暖暖的。虽然一路艰险,但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他觉得充满了力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雨渐渐小了。“雨小了,我们赶紧走吧。”赵虎站起身,“再晚的话,天黑了山路更难走。”
几人重新上车,货车再次驶进雨中。路面依然湿滑,但比刚才好多了。赵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林正宏和苏婉轮流提醒他注意安全,晓雅则帮着看路。
傍晚时分,货车终于驶进了清溪镇。镇民们早就等在镇口,看到货车回来,都围了上来。
“回来了!回来了!”阿杰欢呼着跑过来。
“林先生,一路辛苦了!”老木匠和张奶奶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
“没事,顺利回来了。”林正宏跳下车,虽然浑身湿透,又累又饿,但脸上却带着笑容,“建材都拉回来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施工了。”
镇民们纷纷上前帮忙卸货,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建材卸了下来,堆放在废弃校舍的院子里。
“林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老木匠握着林正宏的手,“为了建书屋,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拉货,我们都记在心里。”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林正宏笑着说,“建书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大家共同的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书屋建好。”
这时,林正宏注意到,赵虎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也在冒汗。“赵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虎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刚才开车太紧张,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苏婉摸了摸赵虎的额头,惊讶地说:“你发烧了!肯定是刚才淋雨着凉了。”
“一点小感冒,没事。”赵虎不以为然。
“不行,必须赶紧去看医生。”林正宏立刻说,“我送你去镇卫生院。”
林正宏扶着赵虎,向镇卫生院走去。夜色渐浓,路灯亮起,照亮了他们的身影。林正宏看着身边的赵虎,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建书屋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有这些善良、热心的镇民们支持,他就一定能坚持下去,把老校长的遗愿完成,让孩子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屋。
然而,他没有想到,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第二天一早,当他来到废弃校舍准备施工时,却发现堆放在院子里的钢筋少了好几根,瓷砖也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