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坞堡的箭楼早没了往日的威势,几个壮丁缩在垛口后,棉甲上沾着泥污与干涸的血渍,空箭囊在风里晃荡,望着墙外张绣大营那连绵的营火,脸色比压在天边的阴云还要沉。有个年轻些的壮丁忍不住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声音发涩:“再没箭,下次张绣攻城咱们只能用石头砸了……”
议事厅里烛火跳得厉害,荀彧按着桌案的手青筋微显,指节泛白:“库房里的弓箭只剩不足百支,连守堡的壮丁每人摊不上两支,再撑两日,怕是连城头都守不住。”
话音刚落,墙外突然传来“嗡——”的轻响,像某种虫豸振翅,却又更沉些。一个族人猛地抬头,看见一架翼展不足三尺的“铁鸟”正掠过张绣的营寨上空,金属架上还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那是啥邪物?莫不是张绣派来探咱们虚实的?”他抄起手边的弓箭就要冲出去,却被荀彧抬手按住肩。
“别急。”荀彧的目光凝在那铁鸟上,“这‘铁鸟’我在鲁阳见过,是刘使君手下的,定是援军到了。”
话音未落,铁鸟已稳稳落在议事厅的天井里。甲士快步上前,拆开鸟腹下绑着的竹筒,抽出一卷麻纸递到荀彧手中:“家主,是张辽将军的信!”
荀彧展开麻纸,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指尖划过字迹:“文远将军已至二十里外扎营,让咱们坚守几日,他要先耗光张绣的粮草。”厅内原本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不如降了保平安”的族人,闻言顿时闭了嘴——有援军在外,谁也不愿落个“降贼”的骂名,原本耷拉的肩膀也悄悄挺直了些。
而张绣的大帐里,粮官正垂着头,额角渗着冷汗回话:“将军,军中存粮只够三日了,灶上的粥已经稀得能照见人影,再拿不下坞堡,弟兄们怕是要哗变。”
张绣猛地拍向案几,青铜酒爵里的酒洒了大半,溅在铺开的舆图上,晕开一片深色:“荀家这群硬骨头!传我命令,向堡内投信——再不投降,破堡之后,男丁尽斩,妇孺为奴,一个不留!”
夜幕降临时,几支绑着布条的箭矢“噗噗噗”钉在坞堡的木门上。荀家族人颤抖着解开布条,看清上面的字,顿时慌了神。有个穿青布衫的子弟攥着布条直跺脚,声音发颤:“屠堡……咱们还是连夜逃吧!从后山的密道走,留得青山在,总比全死在这儿强!”
“慌什么!”荀彧喝止他,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话音未落,夜色里又传来“嗡”的轻响——这次是两架铁鸟,机腹下挂着沉甸甸的粗布包,稳稳落在院中。甲士们急忙解开布包,里面竟全是簇新的铁箭,箭镞闪着冷光,还有十具造型奇特的弩机——弩身是精铁与硬木拼接,拿在手里比寻常木弩轻了大半,机括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
“这是啥弩?看着倒轻巧。”有人拿起一具试了试,刚要上弦,荀彧便道:“找个开阔地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