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清晨,闹钟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三声,清脆而固执,秦婉缓缓睁开眼,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像拂去一层薄雾。
她没有急着起身,只是侧躺着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窗外天光已悄然铺开,晨曦如淡金的纱,漫过楼宇边缘,渗进房间;
楼下的车流声低低地传来,像是城市苏醒时的第一声呼吸。
她坐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丝凉意从脚底悄然爬升,顺着脊椎蔓延。
昨天地铁里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忽然闪过脑海,模糊得如同走神时的一帧画面,但她并未深究。
包安静地搁在床头柜旁,拉链微张,露出一条细缝,日记本的边角悄悄探出,像是藏不住的心事。
她起身走进浴室,洗漱的动作干净利落。
冷水扑在脸上,激得人瞬间清醒,凉意直透脑髓。
擦干后,她站在镜前扎马尾,发绳绕了两圈,稳稳扣紧,动作熟练得近乎本能。
衣柜门被拉开,她的目光却在那一瞬停驻——那件浅灰色羊绒大衣静静挂着,像是被遗忘在时光里的信物。
这是林玄三年前买的,当时她说颜色太素,不衬气色,便一直束之高阁。
今天,她伸手取下,轻轻抖开,披上肩头。
衣料柔软贴身,仿佛为她量身改过一般,肩线恰到好处,袖口垂落时带着几分旧日温度。
她没脱,就穿着它走向厨房,烧水煮咖啡。
水壶低鸣,热气袅袅升起,在晨光中盘旋成缕。
等待的间隙,她拿起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刷新闻。
突然,林氏集团官网弹出一条公告:《林玄&苏瑶订婚盛典将于首都城堡举行》。
配图是那座欧式城堡的外景,阳光斜洒在斑驳的石墙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两个身影并肩而立,背对镜头,轮廓模糊,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过心口。
她盯着看了十秒,指尖静止在屏幕上,没有滑动,也没有点击。
然后,她轻声说:“祝你幸福。”
声音很轻,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一缕叹息,又像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
说完,她平静地退出页面,倒掉桌上那半杯早已冷透的咖啡,重新煮了一杯。
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香气氤氲。
喝完咖啡,她换上通勤装,将那件大衣仔细挂回衣柜深处。
出门前检查背包,日记本还在原位,行程表整齐地夹在中间。
她顺手抚过本子封面,指尖停留片刻,转身锁门。
地铁站依旧拥挤如常。
她站在车厢角落,耳机塞进耳朵,音乐调到最小,只余一点若有若无的旋律在耳膜轻颤。
窗外隧道壁飞速掠过,灯光连成虚幻的光带,她盯着跳动的数字,一站、又一站,像数着无法回头的日子。
到了公司,电梯门打开,她走出,脚步沉稳。
工位上堆着几份文件,她坐下,开始处理邮件。
华南区的合作意向书回复了,她逐条核对细节,字斟句酌地敲下回信,每一个标点都冷静而克制。
中午,同事探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
她摇头,轻声说不去,留在工位啃了片全麦面包。
包被打开,日记本旁多了一样东西——一张截图,是电子请柬的海报。
标题赫然写着:“无论你是谁,都欢迎见证这一刻的光”。
她点开私密相册,将这张图静静存入,命名为“远方的朋友”,像是给一段往事盖上封印。
下午两点,人事部通知她实习生明天报到,让她准备接待流程。
她打开电脑,新建文档,一条条列出培训计划,条理清晰,毫无遗漏。
忙完手头的事,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四十分。
离下班还早,可她忽然站起身,拎起包便走。
走出大楼,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的微凉,拂乱了额前几缕碎发。
她沿着街走了十分钟,路过一家花店。
橱窗里,绿萝绿得发亮,叶片肥厚饱满,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一片片挺立着,充满生机。
她想起家里那盆枯死的绿萝,泥土干裂,根系蜷缩,早已没了气息。
她没进去买,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到家后打开电商平台,搜索“绿萝”,仔细挑选了两盆品相最好的,下单。
收货地址填的是林玄旧居的物业前台,备注栏里,她一字一句地打下:“一盆替我看看那个家,一盆放在新家窗台。”
订单提交成功,页面跳出“已加入收藏”的提示。
她关掉手机,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眼神落在天花板某处,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天黑了,她开了灯。晚饭简单煮了点面条,洗碗时热水冲在手上,有些烫,直到碗碟洁净如新,映出模糊的倒影。
回到客厅,电视自动播放着财经新闻。
画面一闪,林氏集团的标志浮现,主持人语气庄重地提及:订婚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她没有换台,也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广告切入,才伸手按下遥控器,房间重归寂静。
手机备忘录打开,工作及行程安排写得清清楚楚:
修改项目方案
与华南团队召开视频会议
准备新人入职材料
去理发店剪头发
看到最后一条,她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计划是上周定的,为了换个样子,为了告诉自己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可现在觉得,剪不剪头发,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她删了这一条。
然后翻开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笔尖在纸上顿了两秒,墨迹缓缓晕开,写下一行字:
我不再等一个回头的人,我要成为一个能让别人愿意停留的人。
写完,合上本子,放回包里。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录交通地图App。
搜索“首都城堡”,路线规划立刻弹出。她看了几分钟,选了一条最快路径,点击收藏。
没有订票,没有留言,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窗外,城市灯火连成一片星海,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流动如河,蜿蜒而去。
她坐在桌前,盯着屏幕上的路线图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关机。
起身拉上窗帘,转身走向卧室。
临睡前,她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包里的日记本上。新增的那句话仍在脑海中回响,清晰而坚定。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只是站在那里,低声说了一句:
你要幸福啊。
然后躺下,闭眼。
风从窗户缝隙悄悄吹进来,掀起窗帘一角,像一声未尽的叹息。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推送静静跳出——
“青年企业家交流会将于明日下午两点正式开始,请参会人员准时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