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稀薄而冰冷的晨雾如同幽灵的纱幔,低低地笼罩在南太平洋墨蓝色的海面上。
“海风号”这艘老旧的考察船,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闯入者,关闭了大部分非必要的引擎,依靠着惯性和对精密海图的信赖,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座在地理资料库中几乎被彻底遗忘的岛屿。
它静静地矗立在无垠的蔚蓝之中,像一颗随意溅落的、毫不起眼的墨绿色斑点。
岛屿的主体是陡峭的、呈暗褐色的火山岩壁,仿佛被远古的巨斧劈砍而成,上面顽强地覆盖着一层厚密得化不开的、生机勃勃却又死气沉沉的热带植被。
没有鸟鸣,没有野兽的嘶吼,甚至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这里都显得异常沉闷、压抑,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这片土地本身所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张雪放下望远镜,声音紧绷:“东北角只有一片被礁石包围的窄沙滩。浪太大,充气艇靠岸风险很高。”
孙念安凝视着那片险恶的海岸线:“我们没有选择。放艇。”
当充气艇艰难地冲上沙滩时,张雪深吸一口气:“这味道...像是腐烂的金属混着沼泽气体。”
“跟紧我。”孙念安已经拔出砍刀,指向一条几乎被植被吞没的小径。
他们在密林中艰难前行了约四十分钟。当观测站的废墟出现在眼前时,张雪轻声道:“这里安静得可怕,连只虫子都没有。”
孙念安的目光锁定在那扇被锈蚀铁链锁住的大门上:“能打开吗?”
张雪取出液压钳:“让我试试。”
随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她松了口气:“开了。”
孙念安推开沉重的大门,尘埃在阳光中飞舞。他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保险箱,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锁盘。
“还记得你父亲教你的密码算法吗?”张雪轻声问。
孙念安点头,开始转动锁盘。每一次咔哒声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当最后一道锁扣开启时,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吗?”
箱门开启的瞬间,张雪凑近查看:“只有一本日志和一个...奇怪的罗盘?”
孙念安小心翼翼地拿起日志,解开防水布。当他翻开扉页时,声音微微发颤:“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他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偶然卷入普罗米修斯之事,始知世间光鲜之下,暗流深如渊狱。此非寻常商业之争,乃理念之敌,道路之争。若此录他日得见天日,望后来者慎之,再慎之。”
张雪握住他的手臂:“理念之敌...道路之争...你父亲发现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随着孙念安一页页翻阅日志,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原来如此...父亲不是因为财产被顾承宇迫害。他是因为阻止了普罗米修斯基金的某个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张雪追问。
“基因编辑,意识干预,甚至...气象武器。”孙念安的声音低沉,“顾承宇只是这个组织的白手套。他们用一个崇高的口号掩盖着最黑暗的实验。”
张雪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父亲留下的线索...”
孙念安轻轻放下日志,拿起那个奇特的罗盘:“这才是关键。看背面的凹陷,和我的怀表完全吻合。”
当他把怀表嵌入凹陷的瞬间,罗盘发出细微的机械声。幽蓝色指针开始旋转,在墙上投射出复杂的光影图谱。
“我的天...”张雪屏住呼吸,“这不是星图,这些坐标...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参照系。”
孙念安凝视着变幻的光影:“父亲留给我的不是复仇的线索,而是...某个更大的秘密。这可能是对抗他们的关键。”
“快记录下来!”张雪急忙取出扫描设备。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墙上的光影时,一个冰冷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子弹上膛的金属撞击声清晰可辨。
随后,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非常精彩的发现,李先生。你们的探索精神和执行力,确实令人赞赏。也不枉我们耗费资源,一路耐心你们来到这里。”
张雪瞬间举枪对准声音来源,孙念安则迅速将罗盘和日志收进怀中。
“谁在那里?”孙念安沉声问道。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不适的平静:“交出你们刚发现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让你们选择一种相对体面的结束方式。”
孙念安将张雪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决绝:“我父亲用生命保护这些秘密,你以为我会轻易交出去吗?”
“你很勇敢,李先生。”外面的声音说,“但勇敢往往意味着短命。我们追踪这个罗盘二十年了。”
张雪压低声音:“他们不止一个人,我听出至少三个不同的呼吸声。”
孙念安紧紧握着怀表,表盖内父亲的照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轻声对张雪说:“如果我出不去,你一定要带着数据离开。”
“别说傻话。”张雪坚定地说,“我们一起进来的,就要一起出去。”
墙上的光影仍在变幻,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成的故事。孙念安最后看了一眼那神秘的图谱,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记忆。
他对着门外说道:“你们想要罗盘?那就进来拿吧。”
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武器碰撞的金属声。孙念安和张雪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寻找掩体。
在最后时刻,孙念安轻声对张雪说:“记住墙上的图案,那是父亲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张雪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当第一道黑影闯入门口的瞬间,孙念安手中的怀表突然发出柔和的蓝光,与墙上的光影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整个观测站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机制正在苏醒。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凌断裂的、子弹被推入枪膛的金属撞击声,毫无征兆地,从观测站外某个隐蔽的角落,清晰地穿透了破损的墙壁,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冰冷、带着某种电子合成般质感、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幽幽地传入他们耳中:
“非常精彩的发现,李先生。你们的探索精神和执行力,确实令人赞赏。也不枉我们耗费资源,一路耐心你们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