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奖台的光鲜和掌声仿佛还在眼前,但李烨的脚,第二天就踩回了工地坚实又粗糙的地面。
“爸!”安安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你身上有泥巴的味道!”
李烨弯腰把儿子抱起来,蹭了蹭他的小脸:“今天去帮王伯伯看房子了。”
孙菁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子:“先去洗洗,饭菜好了。今天顺利吗?”
“解决了几个问题。”李烨放下儿子,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就是有点累。”
这种累和从前不一样。不是体力透支的疲惫,而是大脑高速运转后的充实。
饭桌上,李烨难得话多起来。
“今天遇到个麻烦事。三号家的厨房管道和五号家卫生间排水拧着劲儿,图纸上没问题,一凿开全乱套了。”
孙菁给他夹了块肉:“怎么解决的?”
“得改道。虽然多费点管子,但安全。”李烨扒了口饭,“王工头担心成本,我说我去和住户解释。”
“他们同意了吗?”
“嗯。画了示意图,算了费用,都说明白就好了。”李烨眼睛亮起来,“就是得多跑几趟。”
孙菁微笑:“能解决问题就好。”
安安啃着妈妈烤的饼干,含糊不清地问:“爸爸在盖大房子吗?”
“爸爸在学着把不舒服的老房子变舒服。”李烨摸摸儿子的头。
几天后,李烨去了创意园区里面试。
工作室创始人翻着他的作品集:“概念不错,有情怀。但我们项目节奏快,需要能迅速产出炫目方案的画图高手。”
他打量李烨朴素的衣着:“李先生之前的经历比较特别,可能需要时间适应我们的专业氛围。”
李烨礼貌地结束面试。刚走出大楼,手机就响了。
王大海的语音大嗓门穿透嘈杂的背景音:“李烨!快快快!上次改的方案住户都说好,催着动工呢!你啥时候再来盯一下?这边没你真不行!”
李烨笑了,回复:“好,明天上午我过去。”
晚上,他和孙菁在露台聊天。
“那家工作室怎么样?”
李烨摇头:“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我想先跟着王工头做。”
“旧房改造虽然小,麻烦也多,但那里有真正需要我的地方。”他顿了顿,“能实实在在为一些人改善居住环境,把学到的东西用在刀刃上。”
孙菁握紧他的手:“你觉得对就去做。家里一切都好。”
“而且建筑的本质就是为人服务。再炫酷的设计,脱离了人的真实感受也是空洞的。”
这时,孙菁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揉着眉心坐下。
“很麻烦?”李烨递过温水。
“对方新来的负责人对之前谈好的条件有异议。”孙菁靠在他肩上,“明天得去他们公司当面沟通。”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你帮我搞定大后方就是最大的支持了。”她闭上眼睛,“工作上的难题就像打怪升级,虽然累,但知道家里有盏灯等着,就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
几天后是幼儿园亲子活动日。轮到安安时,他站在小椅子上挺起胸脯:
“我妈妈是大公司的船长!特别厉害!我爸爸是让老房子变得舒服的魔法师!”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孙菁笑着靠向李烨:“看,儿子给你封的称号多棒。”
李烨看着台上的儿子,心里那片曾被苦难冰封的土地,此刻仿佛有暖流涌过,万物复苏。
魔法师?或许吧。用智慧和汗水,一点点改变着看似不变的环境,给普通人的生活带去微小却真实的改善。
他握紧孙菁的手,目光越过欢笑的人群,望向那些等待“魔法”光临的斑驳老楼。
他的路,就在脚下这些充满烟火气的街巷深处,缓缓铺开。而家的港湾,给了他出发的全部勇气和归来的所有温暖。
第二天一早,李烨骑着电动车来到工地。
王大海老远就迎上来:“李大设计师!你可算来了!”
他指着凿开的墙面:“你看这管道,乱成一团麻!”
李烨蹲下查看:“这里当初为了省料走了捷径。得改道,从这边绕。”
“绕道?成本又上去了......”
“安全和使用功能是第一位的。”李烨站起身,“图纸我来调整,尽量把影响和成本降到最低。”
王大海愣了下,咧嘴笑了:“成!听你的!你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李烨在狭窄的巷道里穿梭,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专业问题。
一位老奶奶拉住他:“小伙子,这么改会不会很贵啊?”
“奶奶您放心,我会选最实惠的方案。”李烨蹲下来,在纸上画着,“这样改完,您家厨房再也不会反水了。”
老奶奶眯眼看了会儿,笑了:“好,好,听你的。”
中午休息时,王大海递过来盒饭:“看不出来啊,你跟这些老人家还挺能聊。”
李烨接过饭:“都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能帮他们把生活空间改善得舒服点,挺有意义的。”
“是啊。”王大海感叹,“我们干这行十几年,有时候就图住户一句住着舒心。”
傍晚回家,孙菁正在辅导安安写字。
“爸爸!”安安举着作业本,“老师让我们画爸爸妈妈的工作!”
本子上,孙菁穿着帅气的制服站在大船前,李烨手里拿着魔法棒,老房子在发光。
李烨鼻子有点酸:“画得真好。”
睡前,孙菁说起工作的事:“今天去对方公司,新负责人其实是对细节有疑虑。耐心解释清楚就好了。”
“顺利解决了?”
“嗯。有时候沟通比强势施压更有效。”她关上台灯,“这还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明白,家不是讲输赢的地方。”
黑暗中,李烨轻轻握住她的手。
周末,李烨带着安安去工地。王大海老远就喊:“小魔法师来了!”
安安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位老奶奶拿来糖果:“这就是小李家的孩子?真可爱。”
“奶奶好!”安安乖巧地问好。
“你爸爸可厉害了,”老奶奶指着正在改造的房子,“能让我们的老房子变新房子!”
安安睁大眼睛:“爸爸真的会魔法?”
李烨抱起儿子:“爸爸不会魔法,但爸爸会努力让房子变得更舒服。”
回家的路上,安安趴在李烨背上:“爸爸,我长大了也要让老房子变舒服。”
“好啊。”李烨微笑,“不过现在我们先回家,妈妈做了你爱吃的排骨。”
巷子口,孙菁正等着他们。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工地的灰尘在夕阳里飞舞,像极了魔法留下的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