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在化工厂两个街区外被堵死。街道完全瘫痪。
废弃车辆组成钢铁障碍，人群在缝隙间涌动，像决堤的洪水冲向化工厂方向。
哭喊声、咒骂声、撞击声混杂成一片混沌的交响。
司机猛砸方向盘，转头朝后箱喊：“过不去了！只能到这里！”
孙念安推开后箱门。眼前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人群的规模远超预计，绝望如同瘟疫般在空气中弥漫。
“下车！”他拉起张雪，抓起零件包跳下车厢。
他们逆着人流，艰难地向化工厂方向移动。
一个男人抓住孙念安的胳膊，眼睛布满血丝：“药呢？是不是没药了？”
孙念安甩开他，继续前进。更多手伸过来，拉扯他们的衣服。
张雪肋间的伤口被撞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这样挤不过去！”她喊道。
孙念安看向路边一栋半塌的居民楼。“走上面！”
他们撞开摇摇欲坠的单元门，沿着布满裂缝的楼梯向上狂奔。
在三楼走廊尽头，一扇窗户正对化工厂围墙。
从窗口望下去，化工厂景象更令人心惊。
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了仓库入口，先前那几个持棍男人组成的人墙岌岌可危。
有人试图翻越围墙，被同伴拉下来。
“他们撑不了多久。”张雪喘息着说。
孙念安扫视周围，目光锁定在两栋楼之间一条悬挂的广告横幅上。“抓紧我。”
他抓住横幅一端，猛地向外荡去。腐朽的布料发出撕裂声，但足够支撑他们滑到化工厂围墙上。
跳下围墙的瞬间，人群立刻发现了他们。
“他们回来了！”
“药呢？新的药呢？”
无数双手伸过来，几乎要将他们撕碎。持棍男人们奋力挤开一条路。
“让开！让他们进去！”领头那个男人吼道，他的额头在流血，“没有他们，谁给你们造药！”
短暂的理性压过了疯狂。人群让开一条狭窄通道。
仓库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挤满了人，空气污浊。
那个母亲还抱着孩子坐在角落，看到他们进来，眼中燃起希望。
“零件拿到了。”孙念安把工具包扔给张雪，“多久能修好？”
张雪已经冲向反应釜。“至少一小时。如果零件匹配的话。”
“我们没有一小时。”孙念安看向仓库外躁动的人群，“外面那些人，十分钟后就会冲进来。”
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六支真正的缓解剂样本。“这些能争取多少时间？”
张雪看了一眼，“稀释后，够五十个人用。但只能缓解症状，不能治愈。”
“足够了。”
孙念安走向仓库门口，爬上一个小堆料。他举起一支缓解剂，透明的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安静！”他喊道。
嘈杂声稍微平息，所有眼睛都盯着他手中的小瓶。
“药，我们带来了。”孙念安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仓库，“但需要时间制备。现在，这里有两件事需要人去做。”
他扫视每一张脸。
“第一，我们需要守住这里。士兵随时会来。”
几个强壮的男人站了出来。
“第二，我们需要分发这些。”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剂，“给症状最重的人。但我要说清楚——这只是临时缓解，不是解药。”
一个老人颤巍巍举手：“我老伴…她喘不上气了…”
一个女人哭着喊：“我儿子昏迷了！”
孙念安跳下堆料，将缓解剂交给那个额头流血的男人。
“你来找人分发。记住，只给最需要的人。”
他转向张雪：“你需要帮手吗？”
张雪已经拆开反应釜的外壳，眉头紧锁。“需要。找个懂机械的。”
人群中挤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我…我在化工厂工作过…”
“就你了。”张雪扔给他一把扳手。
孙念安的通讯器震动。刑天的声音传来，背景是激烈的键盘敲击声：
“大学那边的爆炸是后勤部门的刘明干的。他炸毁了部分实验室，延缓了顾承宇的生产进度。但…他被抓住了。”
孙念安握紧通讯器。“他还活着吗？”
“不清楚。但顾承宇因此加速了行动。他的部队正在向化工厂移动，预计二十分钟内到达。”
孙念安看向仓库里忙碌的张雪和那个年轻工人，又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群。
“刑天，能找到刘明家人的位置吗？”
“正在查…找到了。他妻子和女儿在中央医院。症状已经很明显了。”
孙念安切断通讯，走向正在分发缓解剂的男人。
“分完了吗？”
“还剩最后一份。”男人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老人，“他说他不要，让给年轻人。”
孙念安走过去。老人蜷缩在角落，呼吸急促但眼神平静。
“为什么不要？”孙念安蹲下身。
老人虚弱地笑笑：“我活了七十年…够了。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孙念安看着他，突然拔出匕首。周围人惊叫起来。
但他只是用刀尖轻轻刺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最后一支缓解剂里。
“你…”老人怔住。
“这不是施舍。”孙念安把混合了他血液的药剂递过去，“这是交易。喝下它，活下来，告诉我这座城市值得拯救的理由。”
老人颤抖着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抓住孙念安的手，老泪纵横：“谢谢…谢谢…”
孙念安站起身，看向仓库里的每一个人。
“你们都看见了。药有用，但不多。”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士兵马上就到。他们想夺走这些药，想继续控制我们，想决定谁活谁死。”
他停顿，让话语沉淀。
“现在，轮到我们做选择了。是继续等着别人来决定我们的命运，还是站起来，为自己，为家人，拼一次？”
仓库里一片寂静。只有反应釜维修的金属碰撞声。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那个额头流血的男人。“我受够当待宰的羔羊了。”
然后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工人。“算我一个。”
接着是更多声音。
孙念安看向张雪。她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点头：“反应釜修好了。只要有原料，就能开始生产。”
“原料就在外面那些士兵手里。”孙念安说，“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他快速在地上画出化工厂周边的地形图。
“他们一定会从正门强攻。但我们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指向那几桶刚刚从大学运来的原料，“和他们害怕的东西。”
他看向那些站出来的平民。
“我要你们做的不是正面作战。是制造混乱，是让他们每一步都付出代价。”他分配任务，“你，带人堵死侧门。你，在围墙边准备障碍。你…”
任务分配完毕，人群迅速行动起来。
张雪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真的相信他们能挡住职业士兵？”
“我不需要他们挡住。”孙念安检查枪械，“只需要他们争取时间。足够你生产出第一批真正的缓解剂。”
“然后呢？”
“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孙念安看向仓库深处，“带着药，和愿意跟随的人。”
“去哪里？”
“去下一个需要帮助的地方。”孙念安说，“顾承宇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
外面突然传来警示的哨声。士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
孙念安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加紧调试反应釜的张雪，转身走向仓库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