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催泪弹划过抛物线落进化工厂院子时,孙念安正用铁丝加固仓库大门的铰链。
“闭眼!”
他吼声未落,灰白色烟雾已嘶嘶冒出。靠近门口的人群顿时剧烈咳嗽,眼泪直流。恐慌像涟漪般向内扩散。
那个额头带伤的男人,现在孙念安知道他叫大春,抓起地上一个废弃铁桶扣在催泪弹上,烟雾暂时被压制。几个平民用湿布捂住口鼻,把受影响的人拖到里面。
“正门!他们要从正门强攻!”围墙了望的人嘶喊。
孙念安透过门缝看去。一队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呈散兵线推进,动作专业,完全不同于之前遭遇的杂兵。他们甚至配备了简易防爆盾。
“是‘清道夫’。”张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脸上沾着油污,手里拿着扳手,“反应釜还需要二十分钟预热。”
“我们没有二十分钟。”孙念安看到士兵后方出现一辆改装装甲车,车顶的重机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按下通讯器:“刑天,能找到那辆车的弱点吗?”
“正在扫描……车辆型号是‘野牛’改,加装了前铲和侧甲。弱点在轮胎和发动机散热口。但需要近距离精准射击。”
孙念安看向仓库角落堆放的几个化学原料桶。危险,但或许能用。
“大春,带几个人,把左边那两个蓝色桶搬到侧门附近。听我指令就推出去。”
大春没有多问,立刻带人行动。
外面,装甲车的扩音器响起:“里面的人听着!交出孙念安和张雪,其他人可以安全离开!重复,交出孙念安和张雪……”
“他们在分化我们。”张雪低声道。
孙念安没回答。他扫视仓库内每一张脸。有人回避他的目光,有人眼神闪烁,但更多人握紧了手中的简陋武器,消防斧,甚至只是削尖的钢管。
那个被孙念安用血换取生命的老人颤巍巍站起来,走到门边。“我活了七十年,”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见过比这更无耻的强盗。药是我们造的,命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交给他们?”
几个原本犹豫的人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侧门方向传来撞击声!
“他们分兵了!”有人尖叫。
孙念安立刻转向戴眼镜的年轻工人:“李工,带你的人守住侧门!用我教你的方法!”
年轻工人用力点头,带着一组人冲向侧门。他们搬开预先堆放的障碍物,露出后面几个连接着管道的阀门——化工厂原有的应急消防系统。
当士兵撞开侧门冲进来时,等待他们的是高压水龙的冲击。水流中混合着仓库地面积聚的化学残留,虽然不致命,但足以让人暂时失去战斗力。
正门方向,装甲车开始推进。重机枪对准仓库大门。
“就是现在!”孙念安吼道。
大春和同伴奋力将两个化学原料桶推出侧门,沿着一个小斜坡滚向装甲车。
孙念安举枪瞄准。射击化学桶极其危险,但他记得父亲笔记里的一句话:绝境中,常识往往就是陷阱。
他没有射击桶身,而是瞄准了桶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静电火花。
“砰!”
小火花引燃了泄漏的化学品,火焰瞬间窜起,虽未爆炸,但成功阻挡了装甲车的视线和前进路线。
“机枪手看不见我们了!”围墙了望的人欢呼。
但这欢欣只持续了几秒。
装甲车顶盖打开,一个士兵站起,肩上扛着火箭筒。
“RpG!”
孙念安瞳孔骤缩。仓库结构根本扛不住这种火力。
千钧一发之际,火箭筒手突然身体一僵,软软倒下。紧接着,装甲车发动机舱冒起浓烟。
远处高楼,一道镜片反光一闪而过。
刑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狙击手就位。是‘流浪者’的人。”
孙念安一愣。卡洛斯和薇拉应该还在城市另一端制造混乱。
“不是卡洛斯。”刑天补充,“是‘流浪者’的另一支小队。他们收到了罗森伯格之前的求助信号。”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燃起。
装甲车瘫痪,指挥系统似乎出现混乱,正门的攻势暂缓。
孙念安抓住这宝贵的时间,冲向反应釜区域。“还要多久?”
张雪盯着仪表盘,“十五分钟。但还有个问题——冷却系统老化了。第一批产品出来後,如果不能快速降温,药效会大打折扣。”
“需要什么?”
“大量的水,和更有效的散热。”
孙念安看向仓库里拥挤的人群,目光落在那些空桶和容器上。
“我们有水。”他说,“也有人。”
命令迅速传递下去。所有能找到的容器都被拿出来,人们自发排成两列,一列从仓库内尚能滴水的几个水龙头接水传递,一列空容器返回。甚至连孩子们都拿着小碗小盆帮忙。
这是一个奇特的景象:外面士兵虎视眈眈,里面却在进行一场关乎生命的接力。
突然,侧门方向传来爆炸声!这次不是化学桶,是真正的炸药。
“他们炸开了侧门!”李工满脸是血地跑进来,“挡不住了!”
黑色作战服的士兵涌入侧门通道。
仓库内顿时一片混乱。人们尖叫着向后挤,水链中断,容器摔落在地。
孙念安拔枪连续射击,放倒冲在最前的两名士兵,但更多士兵涌入。他们训练有素,火力压制得平民们抬不起头。
大春试图带人顶上去,被一发子弹击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完了。孙念安心一沉。距离反应釜完成还有十分钟。这十分钟如同天堑。
就在士兵即将突破最后防线时,仓库顶棚突然传来连续的撞击声!
几个天花板板块被从外部撞开,绳索垂下,全副武装的身影速降而下——正是卡洛斯和薇拉带领的“流浪者”主力!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卡洛斯大笑,手中自动步枪喷吐火舌,瞬间压制了门口的士兵。
薇拉则带着另一组人直接占领了仓库的制高点,精准的点射让士兵们不得不寻找掩体。
“你们不是应该在……”
“计划变了。”卡洛斯打断孙念安,“顾承宇把大部分兵力调来这里,其他区的压力小了。刑天告诉我们这里需要强援。”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专业的“流浪者”战士们不仅火力凶猛,战术配合更是远超平民和普通士兵。
趁此机会,孙念安奔回反应釜旁。“还要多久?”
“五分钟!”张雪紧盯着温度计,“温度在临界点徘徊!”
突然,整个仓库的灯光闪烁几下,熄灭了。只有反应釜自身的指示灯和零星手电提供着微弱光源。
“他们切断了电源!”有人喊道。
反应釜的嗡鸣声开始变得不稳定。没有电力维持,温度和压力控制将很快失效。
“备用电源呢?”孙念安问。
张雪摇头:“老化了,根本启动不了!”
孙念安看向那台庞大的老旧设备,又看向周围黑暗中一张张惊恐茫然的脸。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另一句话:当所有路都走不通时,回头看看,也许答案就在起点。
物流中转站的探照灯切割着夜幕,在高耸的围墙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两个哨兵在塔楼上踱步,身影被拉得细长。
围墙外的阴影里,孙念安贴着冰冷的墙壁,耳麦里传来卡洛斯压低的声音:“就位。正面三个明哨,侧面两个暗哨。巡逻队间隔五分钟。”
孙念安看向身旁的李工,年轻人脸色发白,但握着数据终端的手很稳。“内部监控能干扰多久?”
“最多九十秒。”李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刑天提供的漏洞代码只能制造短暂循环。九十秒后,系统会自检重启。”
“九十秒……”孙念安计算着从他们所在的围墙缺口到最近仓库的距离。“够了。”
他对着耳麦:“薇拉小组?”
“已就位。西侧配电室,随时可以断电。”薇拉的声音冷静。
“大春小组?”
一阵杂音后,烫伤男人有些失真的声音传来:“北面……两个巡逻兵……解决了。我们控制了入口。”
孙念安深吸一口气,夜晚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