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正面佯攻。薇拉，听我信号断电。李工，干扰开始后跟我进。记住，目标不是占领，是物资和破坏。拿到需要的东西就撤。”
“明白。”
“收到。”
他猛地冲向自己的背包，翻找出从安全屋带出的所有文件和样品。
快速翻阅中，他的手停在了一页泛黄的笔记上。
上面是李烨关于应急条件下维持生化反应的手写记录：
“……当外部能源中断，可利用反应自身的放热特性，通过精确控制泄压阀，短暂维持系统内循环……风险极高，但别无选择时的唯一路径……”
孙念安把笔记塞给张雪：“这个！能做到吗？”
张雪快速浏览，眼神从困惑到震惊再到决然。“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有人手动控制泄压阀。那东西在反应釜顶部，现在上去等于……”
等于自杀。高温和可能的爆炸风险。
“告诉我怎么做。”孙念安已经开始找攀爬的位置。
“不行！”张雪拉住他，“你不知道具体操作！我去！”
“你的伤……”
“所以我比你更合适！”张雪眼中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我死了，你还能带人继续。你死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不等孙念安反驳，她已经抓过工具袋，冲向反应釜侧面的检修梯。
“掩护她！”孙念安对卡洛斯吼道。
所有火力瞬间转向，压制可能对张雪构成威胁的敌方射击点。
张雪的身影消失在反应釜顶部的蒸汽中。下面的人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金属敲击声和她的喊话：
“左阀微开！……保持！……右阀三圈！……停！”
反应釜的嗡鸣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突然，釜体剧烈震动，顶部喷出一股炽热蒸汽！
“张雪！”孙念安心脏几乎停跳。
蒸汽散去，张雪的身影重新出现，她趴在釜顶，艰难地打出手势——成功！
几乎同时，反应釜的出料口指示灯由红转绿。第一批淡黄色的缓解剂缓缓流入接取的容器中。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仓库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有限的缓解剂被优先分给症状最重的几个人。立竿见影的效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孙念安爬上反应釜，把虚脱的张雪抱下来。她的手臂被高温蒸汽烫得通红，但脸上带着笑。
“我们做到了，念安。”
就在这时，刑天的通讯再次接入，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孙，情况有变。顾承宇没有派更多部队强攻化工厂。他……他动用了无人机群。携带的不是炸弹，是某种气雾剂。根据罗森伯格遗留资料比对，很可能是‘初始之光’的高浓度变种。”
孙念安如坠冰窟。他瞬间明白了顾承宇的意图。
强攻不下，就干脆把整个区域，连同他们和所有平民，一起变成新的“试点”！
“无人机还有多久到达？”
“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根本不够所有人撤离。
孙念安看向仓库里刚刚看到希望的人们，看向怀中伤痕累累的张雪，看向仍在奋战的卡洛斯和薇拉。
他轻轻放下张雪，走到仓库中央，爬上那个小堆料。
“所有人听着！”他的声音压过了枪声和嘈杂，“我们造出了药，证明了我们能够自救。但现在，有一个更致命的威胁正在靠近。”
他简要说明了无人机群的情况。
恐慌再次蔓延。
“那我们快跑啊！”
“能跑哪里去？”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不。”孙念安的声音如同寒铁，“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他指向那台刚刚停止运行的反应釜。
“顾承宇想用毒雾清洗这里。那我们，就把解药送到天上。”
人们愣住了。
“反应釜里还有剩余的反应液和压力。”孙念安快速解释，“我们可以改造泄压口，把剩下的缓解剂混合液喷向高空。无人机飞行高度低，它们的滤系统无法完全隔绝液体颗粒。只要足够多的缓解剂进入它们的系统，就能污染甚至瘫痪它们携带的毒剂。”
这是个疯狂的计划。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需要怎么做？”卡洛斯第一个站出来。
“需要有人留在里面，手动操控最后的喷射方向。而且……”孙念安顿了顿，“反应釜可能会因为过载而爆炸。”
仓库内一片死寂。留下，等于用生命为其他人争取渺茫的生机。
那个老人缓缓走出人群。“我留下吧。我活了七十年，够了。”
“不，我留下！”大春拖着受伤的腿站起来，“我家里没人了。”
“我懂机械，我操作得更准！”李工抹了把脸上的血。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孙念安看着这些几分钟前还在绝望中挣扎的普通人，此刻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光芒。
他摇了摇头。“计划是我想的，我来执行。张雪，告诉我具体操作步骤。”
张雪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之猛几乎掐进他肉里。“不行！这次绝对不行！”
“我必须……”
“你是核心！你死了，‘灯塔’网络怎么办？罗森伯格的证据怎么办？那些还在其他试点等死的人怎么办？”张雪眼中含泪，声音哽咽，“让我去。我熟悉设备，成功率更高。而且……而且我本来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她下意识按了按肋间的旧伤。
孙念安看着她，无数话语堵在喉咙。
孙念安看着张雪，无数话语堵在喉咙。最终，他只说出一句：“活着回来。”
张雪笑了笑，转身再次爬上反应釜。几个懂技术的人也跟了上去，进行最后的改造。
“所有人！立刻从地下通道撤离！”孙念安吼道，“卡洛斯，薇拉，带他们走！”
平民和“流浪者”队员们开始有序撤离。孙念安留在最后，目光死死锁在反应釜顶部的张雪身上。
改造完成。张雪对他打出准备好的手势。
孙念安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下令：“刑天，无人机位置！”
“进入三公里范围！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化工厂上空！”
“张雪！”
“知道了！”张雪的声音透过蒸汽传来，“走吧，孙念安。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孙念安最后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然后他转身，冲进地下通道入口。
在他身后，反应釜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改造后的泄压口喷出巨大的淡黄色雾状液滴，如同逆行的雨，冲向灰蒙蒙的天空。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孙念安没有回头。他在黑暗的通道里狂奔，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陷掌心。
通道出口就在前方，光亮隐约可见。他听到了人们劫后余生的哭泣和欢呼。
他冲出出口，重新回到地面。这里是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公园。
天空中，几架无人机摇摇晃晃地坠落，在空中就解体成碎片。张雪的计划成功了。
卡洛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她……”
孙念安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他望着化工厂方向升起的浓烟，那里埋葬了他的战友，也许还有更多。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
他转过身，面对聚集过来的人群。他们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希望，也有未散的恐惧。
孙念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他看到了新的力量在这些人眼中凝聚。
“化工厂没了。”他的声音平静，却传遍了寂静的公园，“但药，我们造出来了。方法，我们学会了。”
他举起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小瓶缓解剂，那是张雪在最后时刻，通过一个滑轮装置送下来的样本。
“顾承宇想用恐惧统治我们，想用死亡逼迫我们屈服。”孙念安的声音逐渐提高，“但他忘了，当人被逼到绝境时，要么灭亡”
他停顿，目光如炬。
“要么，燎原。”
人群寂静了一瞬。
随即，第一个拳头举起，然后是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无声的誓言在空气中震荡。
孙念安看向远处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是顾承宇的堡垒，也是“初始之光”的指挥中心。
战斗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