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揣着那几罐瞎捣鼓的饮子,溜到马厩时,卫青正蹲在地上擦马鞍,风灯把他侧脸照得棱棱分明,手里的麻布擦得马鞍锃亮,连点毛刺儿都没有。
“哟,卫小哥还忙着呢?”陈默把陶罐往他旁边石墩上一搁,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拍开一罐递过去,“尝尝?林檎混了柘浆,酸溜溜甜丝丝的,解腻。”
卫青抬眼瞅了他一下,接过罐子抿了口,喉结动了动,眉头松了点:“比府里那蜜水强。”
“那是,”陈默得意地挑挑眉,“咱这叫‘野路子出奇迹’。”他瞥了眼卫青手里的活计,叹口气,“说真的,府里最近这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公主为了接驾,头发都快薅秃了,一会儿嫌菜太素,一会儿骂舞太俗,我瞅着都替她急。”
卫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搭话,却把耳朵凑了过来。
陈默心里门儿清,这小子听进去了。他往卫青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依我看啊,公主就是钻牛角尖了!非得弄那些老掉牙的歌舞?就不能玩点新的?”
“新的?”卫青抬眼看他。
“对啊!”陈默手舞足蹈起来,“比如让舞者分成两拨,一边扮汉军,一边扮匈奴,踩着鼓点对冲,挥着绸带当长枪,那叫一个带劲!既新鲜,又合着陛下北伐的心思,不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强?”
卫青的眼睛亮了亮,手里的麻布停在半空。
“还有贡品,”陈默得寸进尺,“非得弄些金啊玉的?陛下天天看都看腻了!不如整个能调亮调暗的灯台,省得他批奏章费眼;或者做个能折起来的小书案,他走到哪儿都能写,多实用!再不济,弄点带‘万岁’字的糕饼,好吃又吉利,不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强?”
他说得兴起,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卫青脸上,忽然想起啥,又凑近了些,神神秘秘的:“对了,公主不是愁胭脂不持久吗?我知道个偏方——珍珠粉里拌点蜂蜡和花油,隔水化开了凝成块,抹脸上又亮又贴,管保一天不掉色,比那破粉末强百倍!”
卫青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口:“你小子……脑子里装的啥?净是些歪点子。”话里带点嫌弃,眼里却全是认可。
“嘿,歪点子能解决事儿,那就是好点子!”陈默拍了拍他肩膀,“我就是瞎琢磨,你当耳旁风听着玩就行。”
第二天陈默正扒拉着算盘,内府的刘管事疯了似的冲进来,脸上笑开了花:“陈先生!公主传你!快!”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狂喜——成了!他拍了拍算盘上的灰,理了理衣襟,跟着刘管事往里走,路过花园时,听见乐坊那边传来“咚咚锵”的鼓点,比之前热闹了不止十倍。
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念叨着:“卫青这小子,传话筒当得还不赖。”
走到内厅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掀帘进去。公主正坐在榻上翻着新画的舞谱,见他进来,抬眼瞅了瞅,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却没了之前的焦躁。
“你就是陈默?”
“是。”陈默低着头,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步棋,走对了!
(第九十七章 完)